沈凝其实早有离开的想法。
粮食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她便让银眉整理东西,也嘱咐崔彦军做好准备,随时出发。
今日其实并非忽然起意和裴怀英提。
现在裴怀英也答应,并无异议,沈凝便将离开之事直接提上日程,也派人通知了兄长、嫂嫂。
灵雎馆那边,裴书辞和容楚灵如今正是如胶似漆,骤然听到沈凝要走,都有些意外。
他们并不像裴怀英那般看得开。
便认为沈凝怀了孕,自然是以养胎为主,小心为上。
两人一起到了英才阁来。
容楚灵迟疑道:“非走不可吗?你的身子可以?裴侯那里……也答应?”
“阿娘答应了。”
沈凝笑着牵住容楚灵的手,与她一起到窗边长榻上坐定,“我的身子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问过青竹了,可以出行,只需路上小心些便是了。”
裴书辞走近两人坐在圆凳上,眉心轻轻皱着:“再怎么说你也怀孕了,长途跋涉让人实在无法放心,这样吧,你留在安南这里修养,西陵我替你去。”
容楚灵也立即点头:“对,这样好!”
哪有孕妇长途颠簸还要去涉险的?
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
容楚灵柔声劝道:“你大哥去也是一样的,等他帮殿下解决了西陵的事情,他与殿下再一起回来,到时候你和殿下便能团聚。”
沈凝瞧她眼神温和,真心真意,一时间心中也暖融融的。
她轻拍了下容楚灵的手背,“多谢大哥和嫂嫂的好意,但这西陵我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
“我并不是信不过大哥。”
“只是让我自己待在这里养着、等着,我肯定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和阿澈分开太久了,我想见到他。”
“昨日我与阿娘提起时,我也怕她不允我走,要我以孩子为重。”
“可阿娘说,只是怀孕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除去饿的比较快之外,我最近没有感觉身体与往常有什么不同的,我觉得我们也不必太过小心谨慎。”
“再者,安南这里需要持续稳固,才好随时支援爹爹,随时支援西陵那边。”
“嫂嫂固然能干,可嫂嫂毕竟是柔弱女子,万一出点刀兵之事,嫂嫂如何应对?而且阿娘身子孱弱,要养。”
“外祖母的情况也是那样……这里需要一个极其稳妥的人守护,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所以裴书辞怎么能走?
沈凝一番话落,裴书辞和容楚灵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离开安南的事情,便就这般定下了。
走之前,府上办了个小小的宴会。
裴老夫人的呆症一直是反反复复的,记起一些事情就会忘记一些事情。
连着许久没了“婉儿”,沈凝这个“阿莹”又时时陪伴在老夫人身边,她便也很少再唤“婉儿”了。
因着沈凝陪伴老人的时候,裴怀英总在一侧作陪,时日久了,老人也认下了裴怀英。
只是她却不知裴怀英是谁,又是看裴怀英很是干瘦,便叫裴怀英做“瘦姑娘”。
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
宴会的时候,裴怀英陪坐在老夫人身边,沈凝坐在另外一边。
老夫人便一会儿瘦姑娘,一会儿阿莹地喊着。
裴怀英神色平静如常,照看着老母亲吃东西。
她如今身子又比先前那般风一吹就走的姿态好了许多,不必人服侍,还能照看一下老人了。
裴书辞和容楚灵坐在一处,言谈之间、眼神交汇时都有情意流动,再不是当初貌合神离的冷淡模样。
沈凝看在眼中,十分欢喜。
第一次这么卖力地做红娘,收效极好!
“大哥、嫂嫂!”
沈凝朝着裴书辞方向举杯,“我明日就出发了,这杯酒当是为我践行吧,也祝愿哥哥嫂嫂情意绵绵长长久久!”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最好能添个可爱的孩子,我也能做姑姑啦!”
容楚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酒杯端起,“承你吉言,多谢!”
裴书辞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看两人都端了酒杯,稍稍皱了眉,尤其是看沈凝一饮而尽,神色更忧虑。
“你怀着孕呢,这一杯就够了,不要再喝了。”
沈凝笑道:“我心里有数的,大哥别怕,我比大哥的酒量稍微好一点点,多喝一两杯也不会醉倒的!”
裴书辞尴尬地笑了一下。
一边的裴怀英说道:“果酒,尝两口没什么的,不必太小心。”
裴书辞便朝着裴怀英方向点了点头,之后果然也没多说。
但他自己并不喝酒。
沈凝当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只与容楚灵喝了两杯,还是很小的杯子,酒入口甘甜,只与糖水稍微一点点差异吧。
晚饭之后,沈凝陪着母亲送老夫人去鹤麓院。
容楚灵和裴书辞一起回灵雎馆。
这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冷的,夜风吹面,容楚灵禁不住深吸了口气。
裴书辞拿了婢女手上的披风罩在容楚灵的肩头,“别冻着。”
“谢谢。”
容楚灵惯性地说了一句,在裴书辞牵住她的手时,反握住了他骨节分明而有力的大手,“你的酒量不太好吗?”
“不是。”裴书辞苦笑:“是很差!”
容楚灵好奇:“我见你喝醉过两次。”
一次是他们成婚当夜。
另一次是沈凝和容澈大婚的时候。
“你都喝了多少?”
“第一次喝醉,是喝了四杯,第二次是两杯……”
“哦。”
容楚灵点点头,想着他第一次喝四杯,是怕醉的不彻底,所以多喝了点吧,第二次约莫没有第一次那么伤怀?
两人手牵着手,静静地朝前走着。
裴书辞看着容楚灵的侧脸,心里却莫名冒出点儿忐忑来——她会介意自己以前喜欢凝儿的事情吗?
又会不会介意,他曾为了不同房喝醉?
介意他送的那些东西?
他这几日忽然想起有下属闲聊家事,便说起女人都是很记仇的,也很爱翻旧账。
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一旦生气翻起旧账来没有男人能招架。
裴书辞也有些旧事是怕被翻出来清算的。
可容楚灵真的好安静。
安静的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他其实宁愿容楚灵翻出来清算一下,也不要她像现在这样安静,然后担心着哪一日她忽然清算起来。
真是吊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