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了。”容楚灵眉心紧拧,小心翼翼地拆着纱布。
将所有的纱布都拆下来,伤口露出来的那一瞬,容楚灵压抑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真的裂开了。
容楚灵呼吸紧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脑海之中嗡嗡一片,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可以帮上一点忙。
只是瞧着那伤口,慢慢朝外深处的血渍,下意识地靠近几分。
她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裴书辞伤口处,朝外冒着的血渍,还忍不住轻轻吹气,回头问他:“很疼吧。”
裴书辞背脊紧绷,呼吸也紧绷,僵硬道:“不疼。”
容楚灵与他夫妻大半年,知晓他素来勇武。
他就是那种哪怕痛的难以忍耐,也绝对不会把疼挂在嘴上的人,心下自责更甚,也没有多看裴书辞,仔细地擦着伤口上的血渍。
“快些催一下大夫!”
容楚灵朝着外面吩咐:“如果青竹小先生不在,那请府医前来!”
她想着伤口是需要包扎。
府医的医术极好,包扎个伤口肯定没有问题。
当初他为她挡了这枚暗器,昏迷不醒。
将人救回府上之后,青竹看过说他中的暗器形状刁钻,非常难取出来。
为了取出暗器便在伤口上划了十字痕,再用匕首将那暗器生生从皮肉里面挖了出来。
如今不过养了不到十日而已,皮肉刚长的粘合在一起。
可现在又裂开了。
血肉模糊,是自己撞了他一下弄成的这样——
他受这个伤,当初也是为了护着她。
容楚灵想到这些,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自责和愧疚好像拧成了一股绳,勒着她的心房,让她万分难受。
她更加谨慎、认真地清理着伤口。
容楚灵靠的很近,过分宽大的衣袖袖角垂落在裴书辞的身前,在那健美而莹润的肌理之上摩挲来摩挲去。
而这样的靠近,与裴书辞而言简直是如临大敌。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却吸入了满满的馨香,又立即警戒地绷住了呼吸,不敢大喘气。
容楚灵那吹在他肩头的气一点也无清凉之感,反倒热辣滚烫。
他觉得自己的伤口那里着了火。
并且火势迅速蔓延周身,以至于心里都野火燎原。
裴书辞的手难以自控地握紧了身下的被褥,胸前之内那从来沉稳的心跳难以自控地乱了频率。
砰砰、砰砰,声音大的吓人。
不过庆幸的是,容楚灵一直盯着他的伤,根本没意识到其他的。
裴书辞看着容楚灵的侧脸,想起沈凝先前说的话——
除夕我从城外回来,你受伤了,她守在你边上慌的不知所措,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你知道吗?
她如果不是真的关心你,怎么会哭成那个样子……
而沈凝说的那些他不知道,不曾见过,也没有人告诉他。
此时他亲眼瞧着,她的手都发抖,眼睛也红了。
她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和眼神骗不了人。
对一个名义上的丈夫,一个盟友……即便自责也不至于如此,所以她真如沈凝所说,是喜欢他,在意他的吗?
就在裴书辞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被人推开,府医到了。
容楚灵快速起身,请府医到床前处理伤口。
府医只一看伤口就皱起眉头来:“这怎么弄的,裂开了呀!”
“是我不小心……”容楚灵僵硬出声,快速又说:“请大夫快些帮他处置一下,另外……这伤口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大问题是没有,只是又要多修养几日。”
府医心中狐疑地想,公主娇弱之躯,怎么能把少将军的伤口弄成这副样子?
他的手底下却很是迅速,撕扯白色纱布,用药酒清洗伤口,再洒上上好的金创药,用折好的干净纱布按在伤口上,再用布条裹缠。
布条在裴书辞的身上绕了几圈之后,府医仔细地打好了结。
伤势处置全过程一气呵成。
完事后府医起身,严肃交代:“这伤口再不能有任何磕碰,最近这几天都要非常小心,否则这条手臂以后都不能拿重物了。”
话落他回头看向裴书辞,“少将军的习武之人,应该知道右臂拿不了重物是如何严重的事情吧?”
他怀疑伤口是裴书辞逞强还是什么弄成了这样。
因而非得严正警告裴书辞才行。
裴书辞颔首,低声说:“记住了。”
容楚灵却是听着这等严肃的交代吓的白了脸。
竟这样的严重吗?
她立即问道:“是不是日常起居都不能自己来,要人仔细照看了?还请大夫告诉我要注意哪些细节。”
府医说道:“这条手臂最近最好都不要动,吃饭喝水也要人照看。”
“每日换一次药,尽量不要擦洗身子,免得水弄到伤口之上,吃的也要清淡些……”
他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容楚灵一一记下。
请春桃送走府医之后,容楚灵转向裴书辞,面上难掩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经过府医一番伤药包扎,裴书辞现在已经从方才的心火燎原恢复了正常状态。
伤势被处置,也总算是不那么疼了。
他温声说:“不关你的事。”
容楚灵自是将这当做他不愿她过分自责,也没多说什么,从一旁的衣柜里面拿了干净的中衣来,主动上前。
“这衣裳脏了。”
她将干净的中衣放在一边,倾身而去,将裴书辞身上那件半搭的衣裳轻轻褪下,又拿干净的披在他身上。
裴书辞有些怔愣地配合着她的动作,将左臂穿进了袖子里。
右边那只袖子,容楚灵没有照看他穿,而是将衣襟拢了过来,衣带一系,按着先前府医的交代办。
容楚灵说:“你不能动,要什么就说,我帮你拿。”
“……”
裴书辞原本想说,伤口是沈凝所为。
可看她这般认真仔细照看自己,竟是话卡在了喉咙口那儿,唇瓣开合了几次之后,他抿唇闭了嘴。
他从容楚灵的语气和态度里,窥到了一些东西——
约莫,她将这伤势之事当成了她自己的责任了。
她先前也是将自己这伤势当成她的责任。
但先前她并不像今日这般紧张。
裴书辞猜测……起码是这两日,她会一直在自己面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