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在沈凝的房中待了半个多时辰，离开之时，门嗒一声关上。
屋中便只剩下沈凝。
此时屋外夕阳已落，天色灰沉。
沈凝的脸色，却似比那灰沉的天色还要多几分阴霾。
不是她太过敏感地草木皆兵，而是裴书辞和容楚灵之间的确有问题，并且这个问题还不小。
根据张嬷嬷的描述，容楚灵和裴书辞成婚这大半年来，一开始的确是相敬如宾，双方交流很是客气。
一点儿也没有那种少年夫妻，脸红心跳的意思。
但随着慢慢接触，慢慢了解，多少是积攒了一些情分的。
夏日宴之前，两人都有几分眉目传情的意思了。
可是沈璇来了。
而后裴书辞和容楚灵之间，就变得怪异起来。
裴书辞是对容楚灵更加上心、呵护了。
可容楚灵却对裴书辞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冷淡。
一切的一切，通过张嬷嬷的描述，沈凝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是沈璇在中间捣鬼！
她来到裴府之后，就挂着一张笑脸，用最温柔懂事的姿态，和这裴府的所有要紧人物保持关系。
其中当然就包括裴书辞和容楚灵。
沈璇与裴书辞保持良好关系的方法，便是多提当初在京城之事，提起她、沈凝、裴书辞三人童年旧事。
与容楚灵保持良好关系的方法，则是不断地撮合裴书辞和容楚灵，一直夸赞裴书辞的好，羡慕容楚灵。
但就是她这种不断的撮合，反倒是给容楚灵心里不断插刀！
因为她一直强调裴书辞当初对沈凝的好，如何陪伴沈凝，如何照顾，如何一起骑马、一起练武。
裴书辞带容楚灵去郊外骑马。
沈璇便凑上去，一番夸赞之后，说裴书辞当初如何陪伴沈凝，给沈凝选的便是一匹枣红骏马。
裴书辞为容楚灵准备礼物。
沈璇便有意无意地引导裴书辞，说容楚灵喜欢弓箭，后又在容楚灵面前“不小心”地说，弓箭是沈凝喜欢的。
并且更“不小心地”提及沈凝清芷榭的弓箭，和裴书辞给容楚灵的礼物一模一样。
沈璇还曾提醒裴书辞女孩子都喜欢花，却反手就让花房送了星辰花和一些绿植给容楚灵，并且心机地告诉容楚灵，那全是和沈凝有关。
全是沈凝喜欢的！
身为女子，大多细腻敏感。
更何况容楚灵那样通透聪慧的？
便是先前曾对裴书辞生出几分情愫，也被沈璇这样的挑拨离间害得全部消失，甚至对裴书辞逐渐冷淡。
而让沈凝觉得无言以对的是，裴书辞他……竟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沈凝气愤地说道：“我这大哥，笨死算了！”
竟然能被沈璇这样牵着走！送给容楚灵的东西怎么都和自己有些关联，他就没意识到？
而且，沈璇怎么就知道用自己去挑拨裴书辞和容楚灵？
沈凝眉头紧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片刻，忽然停住脚步：“银眉，我大哥人呢？”
“回王妃的话，少将军现在应该还没回府。”
银眉低声说道：“这两日我留意过少将军的行程，每日这个时辰都在外面巡视。”
“快过年了，城中人流变动极大，每日来往的人员也十分多杂，先前望月山下小镇上那场刺杀很是莫名。”
“裴少将约莫是不太放心，所以亲自巡视。”
“知道了。”沈凝点点头说：“你派个人留意一下，我大哥回来跟我说一声，至于你……你就盯着沈璇，寸步不离地盯着。”
“她有任何怪异的行为，你都给我记好，尤其是与香料有关的，以及进出见什么人。”
“我这里你不必时刻候着。”
日常琐事可以使唤婢女。
个人安危——她现在身体状况极好，根本也不需要人随时候在边上保护。
银眉应：“是！”
沈璇在裴府住的院子叫做茉香居，周围养了一大片的茉莉花。
如今快过年，天气冷了起来。
茉莉花当然早败了，花枝也干枯，只等着开春暖和起来，重新抽芽打花苞。
这个地方距离鹤麓院很近。
当初也是为了方便沈璇就近照看老夫人，所以安排了此处。
天色灰沉，府上灯笼逐渐亮了起来。
这安南裴府已有百余年历史，多年来曾修缮数次，如今亭台楼阁，长青绿植参天而起。
最近又是准备过年，府上几乎被整理的一尘不染。
灯笼闪耀之间，几分富贵之气缓缓展露。
沈璇从鹤麓院离开，转进了茉香院。
在外时神色温柔秀丽，进了自己的院子却骤然间冷下了脸，疲惫烦躁之色尽显。
柯氏迎上去，“你可算回来了，老夫人今日如何？”
她惯性地问了一句。
沈璇没有回话，直接进了房间。
柯氏微皱了下眉，也随着进去，“我去见了你爹了，替你认了错，你爹说不妨事，这个年过了就带你入京。”
“如果他去冀州回不了京城，那就派人护送你入京。”
“让你在京城议亲，他还说会亲笔书信一封交给皇后，请皇后——”
“别说了！”沈璇冷冰冰地打断柯氏，“我都要被老不死的烦死累死了，你还来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惹我心烦。”
柯氏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左右探看，深怕隔墙有耳，发现沈璇的真面目。
沈璇眉头紧皱，厌烦地看着柯氏说：“你到底在小心什么？这屋中只你我两个人，婢女都在外头。”
“你不说，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心虚的样子有多讨厌，多碍眼？”
柯氏脸色阴沉，青白交错了些许后，压着心情，耐着性子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随意乱说话。”
沈璇皱着眉似是懒得理她，只捏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揉着。
裴老夫人几乎整日都要拽着她。
要么牵着手，要么抓着手臂。
那个老不死的，都病的那么糊涂了，手劲儿却是大。
沈璇被她抓一天，感觉手臂酸疼难忍。
“璇儿……”
柯氏这时候走近，坐在沈璇身边，帮她揉着手臂，“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吧？你好好的，我们回京城去。”
“回京城议亲？能议到什么人？”沈璇冷嗤一声，“如今裴怀英这个正主醒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们母女的。”
“我那爹爹根本对我们不上心。”
“说什么找皇后——皇后一颗心都在沈凝身上，恨不得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沈凝的，能给我选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