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问：“真的吗？”
玉虚尘刚要点头，沈凝又开口，这一回语气凝重严肃许多：“你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哄骗我。”
“我心里还惦记着许多事情，的确很想解了线虫马上离开这里。”
“但我也不想你为我牺牲，把自己的身体搞的虚弱不堪，损伤严重……我不喜欢这样。”
玉虚尘唇角微微移动，眸光温柔：“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开玩笑。”
“我也还惦记着一些事情、惦记着一些人。”
“不会忽略自己的性命，随意处置自己的身体安全。”
“……”沈凝盯着他看了良久，瞧他神色平缓，如沉静湖面一般无波无澜，其间透着几分保证和认真。
沈凝这才安了安心，“那就好。”
玉虚尘是不会自己先行解除线虫之危的，沈凝先解他才能安心。
这一点他很坚持。
沈凝确定他不会有危险后，也便顺了他的意思。
她到玉床之上盘膝坐好，按着玉虚尘的要求，把裂开口子的左腕漏出来。
玉虚尘交给她一把极为小巧的匕首，而后将那紫铜炉鼎拿来，放在沈凝面前。
沈凝垂眸，嗅到了一股铁锈一般的腥气，瞧着着炉鼎上好像也染了几分殷红暗色，不由思忖这解药拿回来的恐怕不容易。
“要在伤口上划一道，让皮肤破裂，好让线虫出来。”玉虚尘的声音响起，竹节一样修长好看的指落在了炉鼎上。
他停下动作，看着沈凝说：“这里头的东西有些可怖，你等会儿尽量不要看。”
“我什么没见过？不怕的。”
沈凝倒是笑着安抚了玉虚尘一声，果断利落地在自己左腕那裂口一样的伤处划了一道，啥事鲜血沥沥往外滴。
玉虚尘瞧她那熟练的动作，眉心微微一拧。
他自是不愿沈凝放血疼痛太久的，也顾不得可怖不可怖的，当即就拿起了炉鼎的盖子。
沈凝的目光下意识地就盯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沈凝双眸不禁瞪大，浑身紧绷。
她自认从小就比一般闺秀见多识广。
后来三年异魂之事，飘来荡去更见过许多恶毒可怖之事。
可这一眼看到那紫铜炉鼎之中的物事，竟还是难以控制浑身发冷，心中发毛。
那、那是一摊什么？
腐肉吗？
却好像会动，是活物。
但又看不明白是什么形状，什么品种。
应该是沈凝从没见过的一类东西。
泛着腥臭气息的，软趴趴的像是腐肉，还有两个血红眼睛的可怕之物。
沈凝甚至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别看了。”
一道温柔清淡的声音响起，沈凝感觉玉虚尘抬了手。
下一瞬，便有一道清凉的布盖在她眼睛上，将视线隔绝。
玉虚尘将系带在沈凝脑后系好，执起她的手腕朝前送了送。
沈凝知道约莫是要将伤处放到那炉鼎之上。
又是想起那炉鼎之中恶心可怖的东西，心里发毛之下，下意识地挪着身子朝玉虚尘身边靠了靠。
玉虚尘把她的不自在看在眼中，低声安抚道：“别怕，很快就会好的。”
话落，他指尖落在沈凝臂弯的一处穴道上，缓缓念起清心诀。
这几日沈凝不安宁的时候，玉虚尘就会念起清心诀，语速平缓匀称，一遍一遍的念。
无论沈凝心中如何忐忑，如何胡思乱想。
总会在他那低浅的调子之中逐渐宁静下来。
此时也只是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逐渐定神、静心，注意力也逐渐凝聚，关注到自己左手臂上。
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在手臂血脉之中涌动。
那涌动十分细微。
不凝聚所有的注意力，都难以发觉。
而后那些涌动，从细微难查，逐渐变的清晰明显起来。
沈凝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从自己划破的伤口处往外窜动，耳边也听到一些很小很小的噗呲噗呲之声。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玉虚尘温柔带笑的声音响起：“好了。”
沈凝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一把扯下眼上的布条。
玉虚尘在此时袍袖一摆，先前摆放在一旁的炉鼎铜盖掠起，稳稳地盖住。
沈凝只看到一点残红，其余什么都没看到。
她盯了那炉鼎一会儿，目光转向玉虚尘，“那个……很吓人。”
“嗯。”玉虚尘点点头，蘸取药酒为沈凝清洗手腕伤口：“线虫本是蛊物，想要彻底解毒便需要用另外一种蛊物诱导。”
“吃解药的话，也能缓解几分，只是无法根除。”
“听说这东西是崔护卫找回来的……这位崔护卫也是极有能耐。”
沈凝也点头：“他虽然身份是阿澈身边护卫，但他是我们七楼尚武堂第一，所学颇杂，能力出众。”
“就算是放在朝中，也可以做统领三军的大将的。”
玉虚尘微笑：“的确，看的出来。”
简短几句话的功夫，玉虚尘便帮沈凝包扎好了手腕上的伤口：“感觉如何？”
“……”沈凝沉吟了一下，“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先前这伤口就不疼也不痒了，这会儿……好像感觉凉凉的。”
“那时敷了伤药的感触。”
玉虚尘柔声说道：“现在你坐到一边去，调息一下便出去吧。”
“那你呢？”
“我自是要用这个解线虫……”玉虚尘低头，目光落到那紫铜炉鼎之上，“太过可怖，你不要留在这里了。”
沈凝摇头：“我等你解了再出去，可怖的话我不看就是了。”
玉虚尘坚持道：“你先出去，等我最多半个时辰，我会出去。”
“不行。”
他越是这样，沈凝反倒越是不愿走，拧眉道：“你这样催我，是不是你先前骗我了？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够解我们两个人？”
“是吗？”
“……”
玉虚尘无言片刻，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从沈凝到了望月山之后，他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沈敬轩离开之后。
沈凝盯住玉虚尘的眼睛，神色很是紧绷：“你真的骗我吗？”
她还不确定玉虚尘和母亲以及父亲他们之间的旧事。
但玉虚尘帮自己太多太多了，沈凝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牺牲来救护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