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与她视线相对。
一道阴郁冷厉,一道得意安然。
这般气氛沉默良久,容澈双手轻合朝荣阳公主行礼:“请姑母赐解药。”
“好澈儿。”
荣阳公主唇角轻勾,浅浅笑道:“你这样有礼,尊敬的模样才是本宫喜欢的样子。”
她轻掀裘毯。
立即有婢女上前服侍她穿上金缕珠玉绣鞋。
荣阳公主起身,缓缓走到容澈面前去,面容带笑,一双凤眸之中却一片冷绝之色,“你长的真高。”
“你这般与姑母行礼,姑母和你说话,都还要仰着头……”
“可本宫最不喜欢仰视别人了——你便跪下与姑母说话吧。”
容澈眼眸轻抬,注视着荣阳公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荣阳公主,那一说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幽光闪烁,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其间隐匿着不知多少危险。
竟让原本得意的荣阳公主骤然心底发怵。
这时,容澈的目光,平缓地落到了荣阳公主的脖颈之上。
荣阳公主下意识地绷住呼吸。
一下子便想起那一日对峙,容澈快到几乎看不见如何出手,就抵在她动脉上,随时可以危及性命的玉簪……
他早已经变了。
不是当初那个软糯糯怯生生唤着姑母的小孩。
也不是天下青年俊杰视为谦谦君子标尺的睿王容澈。
如今的容澈,是个阴诡而危险的狠角色。
未必会对她这个姑母有多少情分。
荣阳公主身子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视线扫过三步一个严阵以待的护卫,荣阳公主又瞬间有了底气。
她就不信,这么多的护卫,容澈还能动得了她。
她还手握解药。
容澈怎么敢动她!
“解药不在本宫这里!”
“在何处?”
“本宫不会告诉你。”荣阳公主冷冷说道:“你随本宫回西陵去,自有人将解药送到望月山下!”
容澈缓缓说:“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荣阳公主冷笑道:“要么你听本宫吩咐,本宫让人送解药救她,要么你自行离去。”
“本宫只当没有见过你,但你若离开,再想让本宫开恩赐解药,绝无可能!”
容澈沉默片刻,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那——”
“如何——咳咳咳——容澈!”荣阳公主脸色铁青地捂着脖子,瞪着容澈喝道:“你给本宫喂了什么?!”
就在她刚才开口说话的一瞬,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容澈弹飞直接钻入了她的喉咙之中。
猝不及防便咽了下去。
左右严阵以待的护卫面面相觑。
他们凝神戒备盯着容澈的一举一动,就是为防止上次荣阳公主被忽然挟持。
却不想竟然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姑母吃的叫做半月吟。”容澈淡笑道:“这是我手下研制的密药,有解药就缓解毒性,没有解药生不如死。”
“你——”荣阳公主咬牙切齿:“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竟敢对本宫下毒!”
“这一招是姑母教给我的。”容澈冷冷说:“现在姑母也中毒了,一样换一样,很公平。”
“好好好——”
荣阳公主冷笑道:“果真是六亲不认!”
“但你听着,除非你跟本宫回去西陵,否则本宫不会拿出解药!大不了本宫赴死,你心心念念的沈凝便为本宫陪葬。”
“到时候你便捏着你的解药,为你的沈凝收尸——不对,那个毒是会尸骨无存的!”
“你连她的尸首都留不住!”
话到此处荣阳公主扬声大笑:“如此你也算是为你父皇报了仇。”
“本宫去了黄泉面见皇兄,定会将一切都原本告知皇兄皇嫂,让他们原谅你这不孝子!”
“……”容澈难以自持,面色逐渐从冷静转为面无表情,再逐渐变的阴沉怒极。
荣阳公主越发得意:“好好考虑。”
她是中了毒,但那又如何?
沈凝对容澈而言,无疑那分量重到不能估量。
这样一条命捏在她的手上,容澈怎么可能赌得起?
赌不起,便得低头。
荣阳公主又说:“听说那望月山上有几个能人,你这么快就赶来,想必是他们也看出了那毒的端倪?”
“那他们应该告诉过你,那解药要及早服下。”
“容姑母提醒你,解药距离望月山有些远。”
“你答应了之后姑母派人传话前去,再送药上望月山都是需要时间的。”
“你考虑的太久,到时候解药送的迟了沈凝出事,你抱憾终身可不要怪姑母没有告诉你!”
“好!”
荣阳公主话音刚落,容澈果断出声,“我答应!”
“这才是本宫的好皇侄……”荣阳公主勾唇笑道:“来人,准备启程!”
容澈追问:“解药——”
“你随本宫走,解药本宫自会派人去送!不过想来你是不信的——你可以派人跟上本宫传信之人,拿到解药之后,让你的人护送解药!”
“好。”
容澈应下,眸色黑沉如深渊一般地看着荣阳公主,“姑母最好不要戏耍我,如若解药出了问题,凝凝有任何损伤……我都不会与姑母甘休!”
荣阳公主脸上笑容被容澈那阴郁之间散发出的戾气冻住。
容澈没有撂下如何可怕的狠话,却让荣阳公主后背止不住的绷直,发冷。
为了一个女人,他真的疯魔了。
就和当初他的父亲一样!
明明有一争之力,却偏偏要做不上墙的烂泥……
可为了保住皇兄的皇位,她的驸马冒险出城招募援兵却被诸王乱军踩踏尸骨无存。
她为皇兄奔走,本就心力交瘁,又因骤闻驸马出事悲伤过度,以至于七个月大的孩儿夭折在腹中。
这么多年她更用尽心思劝说引导,可容澈还是坚持做烂泥,完全被沈凝迷了心眼!
荣阳公主只觉得可笑愚蠢,怒其不争,恨其不为。
她失去了那么多,拼上半条命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对烂泥父子!
她眼神极度冰冷莫测地看着容澈。
前几日她尚觉得容澈这般能耐,就是天生的皇者。
可此时她却只觉他这副样子让人厌恶。
让她心里那仅存的一点点念想都开始溃散,逐渐消失无踪。
既然烂泥不上墙,非要把他们甩墙上无异强人所难,何苦来哉?
荣阳公主缓缓后退,眸光幽沉冷绝,“请睿王殿下回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