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挥手道:“这件事情你办的不错,只是——”
“孩儿明白。”郑崇垂首,恭顺道:“此时孩儿必定守口如瓶。”
“好!”
郑国公满意地看了郑崇一眼,“你退下吧。”
郑崇应了声“是”,欠身退出。
离开书房那院子时,郑崇听到郑国公召唤门前管事传唐拓。
唐拓?
郑崇在府上多年,不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只从郑国公的语气之中,便知道,此人必定非同小可。
父亲……这是要做什么?
一刻钟后,一个灰衣劲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郑国公的书房之内。
郑国公正半蹲着,捡起先前掉落在地上的书本和信件。
灰衣男子拱手:“国公爷请吩咐。”
郑国公缓缓吩咐:“你现在就出京,带几个精锐,把乔远舟的人头带回来。”
“是。”
灰衣男子冷静应下,又问:“那乔驸马——”
“一并。”
郑国公拿着书本站起身来,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放在一边的柜子上,“他管不好儿子,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想必也无颜活在这世上。”
“黄泉路上,父子同行才不会寂寞。”
……
回到兰台阁后,沈凝便让黛月准备笔墨纸砚,坐在书案之前,认真思忖培植人手之法。
她是没有亲自培植过。
但当初建无影阁七楼的想法也是她提出来的。
那时提的可谓异想天开,容澈却还是做到了。
经过这几年的用心经营,无影阁成了让他们安心地坚实后盾,是他们手中最拿得出手的兵器。
沈凝想,或可把当初的想法先理出来。
然后等容澈到了,与他议一议,找出一个适合何瑶培植人手的法子来。
如此有了想法,沈凝立即开动起来。
脑中思绪飞转,手上也不停歇。
她今日出去见何瑶之时,恰逢槐伯进来,要与容澈禀报什么事情。
她回来时容澈却是出去了,崔彦军也不在。
黛月说,容澈是出去办事。
沈凝心道:他最近还挺忙,好像隔三差五便要出去一趟,槐伯找他的次数也多了。
不过沈凝进宫的次数也多了,倒是不觉得被丢在府上孤零零。
平素容澈动脑更多,且细节周到,沈凝与他自小就在一起,时日久了早已经习惯,动脑子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但沈凝却也并非蠢笨之人,她亦是聪慧通透的。
此时没了容澈,她自己动脑想事情,一开始下笔的时候有些迟疑犹豫,写了几条之后,沈凝却是顺畅起来。
想法颇多。
何瑶的处境、身边的人手,以及要培植的人手,与她和容澈当初建立无影阁是天差地别。
首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便要周全忠心的护卫。
沈凝感觉,何瑶或许还想自己强身健体,那便要习武了,合适的人教导就很重要。
其次便是钱财傍身。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没有钱是寸步难行。
何瑶如今跟着太后住在宫中,看起来是吃穿不愁,但其实也等于身无分文。
不过钱财的问题,沈凝琢磨,只要有提点,郑国公那边会用心。
但最好是能钱生钱,谁也不会嫌钱多。
这就牵涉到投资、生意等等……
沈凝用心地规划着,在纸张上也飞速描画,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觉间太阳落山,屋中暗沉下来,沈凝的肚子都饿了,容澈竟还没回来。
沈凝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
“奴婢帮小姐亮灯。”黛月走过来,点起桌上的灯台,柔声劝说:“小姐不然先吃点东西吧?”
“我想等等他。”
“可是殿下现在还没回来,这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出去的时候说过,可能会回来的有点晚。”
“……”沈凝默了默,点点头:“那好吧,我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他回来再一起吃些。”
黛月柔声说:“这样也行,我替小姐准备。”
沈凝放下笔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往外走去,随口问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黛月摇摇头:“奴婢大多时候在府上,在小姐身边,不太清楚殿下那边。”
“好吧。”沈凝又点了点头,咕哝,“难得,忙到这个时辰都不回来。
……
暮色沉沉,京郊二十里外的县城驿馆之中,乔驸马和乔远舟被带到房中,去了刑具。
押送的官兵头目给乔驸马连连行礼,恭敬非常:“实在抱歉,非是小人对驸马不敬,是人多眼杂,都看着……”
“我明白。”
乔驸马面容憔悴,神色却是温和,淡笑着说道:“辛苦你了,这一路上还要劳烦你多多照看。”
官兵连说不敢,“等会儿就送饭菜过来了,粗茶淡饭,还请驸马和乔大人忍耐一下。”
“等离京城远一些,没那么多人盯着,小的一定好好安排。”
“多谢,你去忙吧。”
乔驸马话落,那官兵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中只剩下乔驸马和乔远舟父子二人。
乔远舟坐在圆凳靠在隔断边上,闭目养神。
乔驸马盯了他一眼,转到里间去了。
早在事发下狱那一日,乔驸马已是怒不可遏,将乔远舟连番咒骂。
如果不是他,事情也不至于到如今这步。
他知道咒骂再多已是无用,然而从天上落到地上,人到中年本来一切顺遂却要受这等灾劫,如何甘心?
如何原谅引起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已经有好几日,父子二人不曾说过一句话了。
没一会儿,饭菜送到。
果然是粗茶淡饭——黑乎乎不知是什么面做成的窝头,一份腌菜,再没其他。
父子二人都是养尊处优的,这些饭菜如何下咽?
勉强动了两下,便被丢在了一边。
乔驸马睡到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乔远舟则拖着伤重的身子靠着掉漆的柱子养神。
伤上加伤,他便是年轻也实难支撑,这两日甚至有些浑浑噩噩。
但他却尽量打起精神,等待着未知的夜行客到来。
夜色逐渐深浓,时辰一点点过去。
乔远舟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门外忽然一声闷哼,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乔远舟猛地醒过神来,回眸看向房门。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双玉色绣如意纹的长靴迈了进来。
乔远舟的目光在那长靴上停了片刻,视线缓缓上移,顺着那玉色的精致袍摆,滑过白玉腰带,兰纹玉佩,一路来到了那人的脸上。
双眸微微一眯,乔远舟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意外:“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