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恶言相向，成功地让药滢脸色惨白，双眸之中还浮起浓浓的羞辱难堪之色。
那些颜色让宋怀明心中飞快掠过一抹不忍。
他在药王谷学医与药滢多年师兄妹，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几分相互照拂的兄妹之情。
这些年他从未对她说过这等重话。
可她执着纠缠，不听他的解释分辨，非要他履行约定——
逼得他躲在京城。
还不得不眠花宿柳地要她放弃，她都不为所动。
到如今还下药——
就算宋怀明清楚这药是容澈所为，却也在这一瞬间全部算到了药滢的头上，长久压抑的愤怒从心底浮起。
很快盖过了那几分不忍。
宋怀明冰冷无情地说道：“听清楚，我不会娶你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不会！”
“我不会跟你回药王谷的，哪怕废了这一身武功也不会，你死心吧！”
药滢怔怔地看着满脸嫌恶且无情的宋怀明，双眸失焦，白着脸怔怔出神。
也不知将宋怀明说的那些话听了几分。
宋怀明的药童站在雕花隔断外头 ，脸色僵硬头皮发麻，根本不敢进来。
这两人已经你跑我追数年。
宋怀明拒绝成婚，而药滢偏不放手。
到如今，闹到这般撕破脸的份上了。
良久良久之后，药滢失焦的双眸慢慢地恢复如常，那眼底似有水汽在闪动，又在睫毛一晃之间消散了去。
只那双眸子如同雨后蒙了一层薄雾一样，烟云弥漫，看不真切那眼底神色。
她迈着僵硬的脚步缓缓走上前去，坐在宋怀明身边，朝他伸手。
“别碰我！”宋怀明怒声呵斥，但药滢不为所动，扶住了他的肩膀，吃力地将他搬了起来。
宋怀明朝外喝道：“辛夷、辛夷！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你是死的吗？”
那自是呵斥药童前来驱赶药滢的。
可辛夷看着情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敢进去掺和？
他连个借口都顾不上找，就脚底抹油飞快离开。
宋怀明心底怒不可遏，双眸那般冰冷无情地盯着药滢，无法逼退她，便只能闭上眼睛，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脸庞之上一片柔软冰凉之气袭来。
宋怀明知道那是药滢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浑身无力无法抗拒，想要用更恶劣的言语咒骂，却在他睁眼要开口的那一瞬，有一滴珍珠似的眼泪滴在了宋怀明的唇上。
口舌瞬间尝到了咸湿之气。
宋怀明身子一僵，那滚在舌尖的所有恶语，瞬间也哽在了喉头。
药滢轻声说道：“师兄，药不是我下的。”
宋怀明咬牙说：“那又如何？！难道下药之事与你无关吗？如果不是你，睿王平白无故会对我动手？”
药滢恍若未闻，怔怔地说：“你说我相貌丑陋？”
“可你以前说我很漂亮的。”
她苦笑一声，自说自话：“大约你那时候是在骗我吧……你也说过会娶我做妻子的，会照顾我一辈子。”
“大约也是在骗我。”
“我都明白了……”
“都明白。”
她慢慢地说着，眼泪一滴滴顺着下颌滑落脸颊，全滴在了宋怀明的脸上。
那些温热咸湿的眼泪让宋怀明心情无比恶劣。
她在发什么梦？
他从没说过她很漂亮，从来没有！
怎么就这么执着！
解释不清楚！
就在这时，药滢仰头眨了眨眼，将所有的水汽全部眨了去。
再低头的时候，药滢脸上泪痕犹在，却双眸木然。
她捏上宋怀明的腕脉查探片刻，又倒出袖袋之中的小瓷瓶，去处里头一颗蓝色药丸。
宋怀明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干什——”
药滢以极快的速度将那蓝色药丸塞进宋怀明口中。
宋怀明咬紧牙关不愿咽下去，药滢手指按在他下颌某处穴位上。
宋怀明只觉下颌一麻，难以自控张嘴将药丸吞了下去。
“你——”宋怀明脸色铁青，“你给我吃了什么？”
药滢并不与他多言，双手抱住宋怀明的肩膀，轻轻把他放回了床榻上后，站起身来，“师兄，我非死缠烂打之人。”
“你既不愿娶我，那你我之事就此作罢。”
话落，药滢果断转身，走的利落。
宋怀明怔在当场。
放手了？
那喂的什么药——
门板开合的声音响起，那是药滢开门离去的声音。
“你——”宋怀明唤了一声，又到底是担心自己的情况，立即闭目调息，查探身体情况。
这一探之下，宋怀明猛然睁开眼，微微惊住。
刚才服的好像是解药？
这时药童辛夷走了进来，怯怯地站在雕花隔断外面，“公子、您……”
“扶我起来！”
宋怀明沉声说：“快些！”
辛夷不敢磨蹭，连忙上前把宋怀明扶起来。
宋怀明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头闭目。
辛夷瞧他是调息了起来，也不敢出声打扰，悄悄退到了一边去。
他这般调息用了三个多时辰。
等再睁眼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身体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宋怀明朝外看了一眼，天色早已黑沉，府中灯笼都已经亮了起来。
“辛夷！”
宋怀明扶榻坐起身来。
“公子醒了！”药童跑进来，看宋怀明行走如风手足有力，大大松了口气：“公子这是恢复了？太好了！”
“嗯。”
宋怀明淡应了一声，“她人呢？”
“谁？公子是问滢姑娘吗？”
宋怀明盯了药童一眼。
药童连忙回：“那会儿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小的怕公子有个万一，一直守在公子边上。”
宋怀明说：“你去客栈看看。”
药童应下之后快速离开了。
宋怀明盯着桌上的茶具，神色复杂。
他以为她会借此机会将他强带回药王谷去，却不想她给了他解药，自己倒是离开了。
这算什么？
走之前她好像说，自己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不愿娶就此作罢？
宋怀明不由冷笑一声。
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还纠缠数年？
作罢就作罢，他求之不得！
他重新坐回榻上去，静静等候。
一刻钟后，辛夷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公子、公子！那客栈老板说，滢姑娘结了房钱，走了！”
宋怀明绷住呼吸，追问：“可说去哪？”
“说是回家去！”宋怀明听罢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瞬间狠狠地松了口气：“她回药王谷去了，太好了！”
“应该是。”辛夷有些担忧地说：“滢姑娘晌午走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方才我问那客栈掌柜。”
“掌柜的说，她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
“她一个姑娘，自己回药王谷去山高水远的，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宋怀明面上的轻松顿时一卡，明明该是要庆贺自由，高高兴兴的时候，听了辛夷这些话，无端端变得烦躁紧绷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