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风没有说话,他只是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示意谢衍进去。
谢衍心知从沈聿风这里问不出什么,故而他也没强求。
他小叔虽然还没结婚,但他好为人父,年纪轻轻就收养了一大堆养子养女。
这些人,很多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他也就跟沈聿风比较熟悉。
因为沈聿风曾经留在谢家给他当过一年保镖,保护他的人身安全,所以对他寡言少语的脾性,他还是了解的。
“小叔,你找我有事?”
谢衍走进办公室,便看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姿态散漫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男人的五官生的极好,剑眉星目,气质内敛而深沉,他的右腿叠在左腿上,熨烫笔挺的裤脚微微上移,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
然而,谢衍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沈寒声嘴角的淤青,以及他脖子上缠绕的纱布,还有他打着石膏的手臂上。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自家小叔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出现。
在他的印象里,小叔一直都是一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人。
“小叔,你的脖子跟手怎么了?”谢衍终究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闻言,沈寒声看向谢衍,他隐于镜片后的狭长眼眸眼尾微挑,慢条斯理道:“跟条野狗抢食,一时大意被他咬了几口。”
说起来江铭那小子也是真狠,他断的何止是手,肋骨都被他打断了两根。
谢衍误以为沈寒声话里的意思,是跟埃尔当地那些割据的势力抢地盘。
他斟酌几许,才开口:“小叔,沈家的生意不能转移到国内吗?埃尔太危险了。”
埃尔并不是一个国家,那里只是一座三不管的城市,任何事都可能会发生。
没有约束,没有正义公道,有的只是谁的拳头大。
在埃尔,最值钱的跟最不值钱的都是一样东西,那便是人命。
那些盘踞在埃尔的各种雇佣兵组织,无一例外,全都只认钱,不认人。
任何东西,在埃尔都可以明码标价。
“阿衍,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天真。从我改姓沈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沈寒声没打石膏的那只手搭在深棕色的办公桌上,指尖轻点着桌面。
他神色慵懒地看着微愣的谢衍,唇角带着很浅的笑意,“沈家在埃尔盘根错节,我既然接手了沈家,那就是彻底跟沈家绑在了一起,如今想抽身谈何容易?”
“小叔,这对你不公平。”
谢衍看着沈寒声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止不住地替他感到难过。
说的好听是继承香火,实际上当年他祖父做出让小叔改姓沈这个决定时,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为谢家铺路的弃子。
他们只想着让小叔去继承沈家庞大又错综复杂的基业,却丝毫未曾考虑过将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放在埃尔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地,他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幸运的是,小叔活了下来。
而不幸的是,这辈子小叔都无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有什么不公平?时势造英雄,没有他们的打磨,又如何能成就今天的我呢?”
沈寒声轻描淡写地说着,对上谢衍复杂的目光,他又突然话锋一转,“阿衍,我给你找了个小婶婶,你应该会祝福我们吧?”
他说喜欢温幼宁并非随口一说,看到她照片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来找她。
“啊?小叔,你不是不想结婚吗?”由于话题转换的有些快,导致谢衍都懵了一瞬。
“我碰见个感兴趣的女孩儿,想跟她结婚,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沈寒声说的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丝毫没有抢自己侄子喜欢的人,而感到羞愧。
毕竟这么做,他也是为了谢衍好。
在得知谢衍有了喜欢的人,甚至还是一头热,他就派人查了温幼宁的个人信息。
在没看到资料之前,他还以为谢衍喜欢的是朵清纯小白花,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分明就是一朵食人花,还是那种会散发出香粉,迷惑猎物,引诱猎物的食人花。
更甚者,温幼宁招惹的那些追求者也一个比一个邪门,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谢衍是谢家唯一的独苗,倘若折在了这摊浑水里,估摸着他那个死了挺多年的大哥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掐他脖子。
为了不做这种怪吓人的噩梦,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替谢衍受罪了。
他去趟这趟浑水。
反正他又不是谢家唯一的独苗,他姓沈。
谢衍问道:“小婶婶是哪国人啊?”
沈寒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衍一眼,“忘了跟你说,你小婶婶你也认识,她叫温幼宁,温家的大小姐。”
从小在埃尔长大,他的人生信条,那就是喜欢的东西,死也要弄到手。
谢衍顿时两眼一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小叔,她是我女朋友! ! !”
他说呢?怎么这么多天不理他,敢情温幼宁是又跟他小叔搅和在了一起。
什么眼光,他不仅年轻,身体还好,哪点不比他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小叔强?!
沈寒声微微颔首:“我知道,但这并不影响她做你的小婶婶。”
谢衍心下一横,谎话张口就来:“怎么没影响?她肚子里怀了我的孩子。”
他试图以此来打消沈寒声的觊觎之心。
殊不知,那些所谓的道德伦理都是用来约束恪守道德伦理之人。
而沈寒声,他压根就没有道德。
“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反正都是谢家的种,我一块养了,不碍事。”
沈寒声的精神状态显然遥遥领先。
谢衍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一贯沉稳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几分愠怒。
“小叔,别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让给你,唯独她不行!”
他凝视着神色不明的沈寒声,下颌线条紧绷着,那双与沈寒声如出一辙的幽邃眼眸里藏着一股淡不可见的狠戾。
“阿衍,你应该学会及时止损,她身边养了条会咬人的野狗,你抢不过他。”
沈寒声眼帘微低,他的唇色很淡,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一定抢不过?”谢衍漆黑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既然选择招惹他。
那她就休想再跟他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