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唛是属于跟着沾光噻,请领导吃饭唛我们啃骨头喝汤嘛,屋里有啷个好事嘛,一哈高兴哈噻。”
二人你来我往,封二一心忙手里的活儿,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笑。
“嘿——请不请唛谈一声噻,你是准备背了我们悄悄请吗?你放心嘛我们吃不了好多的,你看你这两天好忙嘛,货好多嘛,你是,勤劳也是你欸工资高也是你,发工资了唛也该请我们喝瓶啤酒噻。一哈休息哈,抽根烟。”陈勇给抽烟的工友们甩完了烟,自己叼一根走到封二边上来居高临下道:“你看嘛你,工资恁多你啷个用嘛,烟也不抽,平时酒也不跟我们喝,你恁多工资攒了整啷个嘛。”
钱串子还要再磨一阵,绵在不远的工位上喊:“还要人家请吃饭,你格老子几个回回走人家店里去吃饭哪回人家喊你收过钱的吗?还要惦记啷个吃的嘛,你还要吃好多嘛。”
陈勇道:“乱扯皮,在他店里去吃的我哪回没付过钱吗?我哪回是去吃白食的嘛?那她不收我啷个算呢,我悄悄给她放桌子底下第二回去她都又还我了,还搞得我像多跟她算得清一样!再说封二是封二堂客是堂客两口子个人吃个人的,我也没谈要吃啷个噻,就街上吃个米粉意思一下有啷个嘛,我哪回请你们吃饭不是痛痛快快的嘛。
男人在外面走,算恁清楚整啷个呢,你几爷子才是,回回都喊我当鸭子嘴转来转去,你几爷子屁事不干好吃的全吃到你肚子去了,还谈我啷个,我啷个嘛。”
大家抽烟,机器就必须要关上了,但仍各自靠位子上,因吼那群人:“烟叼着还坐位子上,你几爷子怕也是钱多了哟,等哈儿看领导进去日决你些不,格老子不跟你们谈好歹。”
挨近的几个便起身走过来,各自开黄腔:“你那是家庭生活没过好,情绪不对头。”
“我情绪啷个不对头啊,我谈的是不是正经的嘛,我哪回是去吃白食的嘛?倒是你们,回回占人家便宜,还天天上班压榨人家,你看你们手里好多活儿人家手里好多活儿,辛苦事都是人家做的!你几个还说。”
他挨封二近,说话的嘴不停抖动,烟灰自然落到封二头上,钱串子也关机器了,走过来挤开他:“你格老子站哪里抽烟,烟灰落到哪里去了。”
封二还浑然不觉,孙长其拍拍他肩膀:“脑壳上有腌臜东西,歇会儿吧,歇会儿等哈儿要吃饭了。歇会儿再干,一下午了,你这几天是白班夜班都在上欸,身体莫遭不住哈。”
“在这里冤枉人。”抽烟忽然中了邪,陈勇一巴掌拍孙长其手上,脸上也像冲起来的意思:“我哪点的烟灰落他脑壳上了嘛,在这里乱扯把子,莫挑拨这些人的关系,看到人家货多一哈都眼气得很唛你们。”
这边叫的热闹,组里一哈人就都走过来了,李国平过来瞧热闹,手里还夹着烟,他走过来站在封二右边紧挨机器的地方,眼睛望着开玩笑的众人。听陈勇说封二的钢管切磨的不好,低头来看,顺手捡一根在手里,人像忽然脑筋不做主似的,手里的烟一下掉到机器上,瞬时本就滋滋闪着火星的切割机登时火光大冒,首当其冲封二一双胳膊和脸都被灼伤。李国平要来拉他,没挤过来,却把边上不注意的孙长其挤擦着碰到封二机位上去,仿佛一个眨眼的功夫,车间里一时全是惊叫和呼喊声,切割打磨机器仿佛发了狂更剧烈的转动起来。
曹琳琳在这园区的食堂里工作,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中午工人们吃完饭收拾完大约能到两点,这中间她可以回一趟屋里。康维军的母亲双腿风湿关节严重,两个老人不跟他们住,她两三天去看她们一回。
去时在小区门口给老人买一袋发糕,老小区没有电梯,康维军的父亲一辈子享福,即使堂客腿脚不便不能下楼买菜做饭,屋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方便面饼干水果燕麦芝麻糊都可以,只是辛苦老太太一个人。一个人伺候另一个人,时间久了,成了使命,自己不能动不利索了,看见对方受饿挨冻不好过,还是要撑着气爬起来伺候他。
两斤多发糕,一共八块七毛,老板算她八块五。她原本要用手机支付,忽然想起来早上买菜还有两个五毛在口袋里,一把摸出口袋里的钱出来理。都是平时买菜买水果的零花钱,还有三张一百是昨天孩子康名辽说他想换双新鞋特地去银行取的,她在这方面对他的管束格外严格,至今没给过什么零花钱,就怕身上钱多了要学坏,心思一不在学习上,成绩落下去就是坏一辈子的事。
可理来理去,手上却只剩几个十块二十的零钱和两个硬币,百元钞却不见了。她下意识往地上看,又把几个口袋再搜了一遍,早上买菜是手机付的钱,不可能拿这个钱出来支付真是没有。
“啷个嘛,钱不在了吗?手头捏着恁大把的嘛。”夹烟的老板站她对面望着,又挪开保温箱前面的遮挡物给她看:“落这旮旯里面没有嘛?落哪点了嘛。”
“嘿——”地上反复转几圈,脸上神色更焦虑:“你刚刚没看到我地上的钱吗?”
老板虚张声势:“你才搞笑!我未必手还伸到你包包里去!”
“”曹琳琳黑着的脸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是你还是谁。
老板气的发笑,把腰上口袋里的钱拉开给她看:“你个人看,你个人看,哪张钱是你的,哪张钱写你名字的,哪张钱它跟你姓!”
喊它不答应叫它不招手的东西跟哪个姓鬼晓得,曹琳琳在心里道,但他打开的袋子里确实没有一百的,她甚至还没说丢失的是一百的,那口袋里净是五块十块一大沓,杂乱的像油渣:“未必你口袋里的你叫它它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