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眼睛放在玩衣裳的旭东身上:“穿上试一下,新的,叶舒给她舅舅外孙买的,买大了穿不了,你应该正好。你妈净给你买些这样的,一点儿显示不出来我们的帅,你把这个穿学校去保证围你转的人多得很。”
“要多得很,一天痞流。”说自己儿子,话再难听也是夸奖的,她又换了方言开腔:“他有钱了当然可以转去咯,他在外面恁多年店面都开了两个还买不起房子吗。他有手艺的人转去做啷个都好活,他就是转三江去都可以,三江先前我们开店那里拆了盖了两个商场,人多得很。老汉谈那里夏天全是乘凉的,三江现在的人也不少,转去也可以,你想转去不嘛?”
你倒是转不转去都可以,你个人在这里恁大个生意,娃儿和叶舒,她娘屋也在这里,你在这里倒有人照顾我们暂时还不晓得,可能也是要转去,只是看好久。反正打算是恁打算,到底啷个变化没得人说的准。”
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妈妈病在那里,老汉又老了动不了啷个了,真是万一老汉都倒了的话,妈妈走前面还好,就是怕老汉走前面妈妈在后头!那哪个照顾她啊。喊她到哥哥那里去是不可能的,她跟二嫂会过得拢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姐现在也是,你跟大姐打电话没有嘛?”
旭东不学她了,蔫了精神倒在沙发里,青舒跟着爸爸默默走到阳台窗户来,听忠旭继续道:“我也没给她打电话,我听妈妈说过年都没打个电话,不晓得啷个想的过年都不转来,像这些人都是她仇人以后都不跟这些来往了一样。劝我都懒得劝,个人屋里的人不经管跑人家屋里住着,谈去年初一信好还转来一起上坟呢,今年恐怕我转来了吧,年后都没转来,晓得她是对我有意见吗?老汉也不谈话,我看以后妈妈生病啷个整,我们都走恁远,哪个管嘛。
二哥屋里,这几年还好点,以前你不晓得啊,也是今年大姐出去了,以前年都不到我们屋里来过,今年还跟我们一起过年,两姑嫂也是好笑。”
忠承以前对这些事很有言论要发表,大约这几年不在屋里,接触的龙门阵少了,竟然听来听去都没什么反应,只在心里计划,嘴上却没什么表示。
“走不?走了。”旭东在身后催促起来。
忠旭的话匣子打开,竟然像两姐弟亲密的很一样:“你不转去也可以,你反正这里有家,看你个人啷个打算,妈妈现在不可能再走上海来了。你没转去看到她,最多走到石岩,只是我们在这里说,盼着她走老汉前面,再啷个老汉身体还是要比妈妈好些,从来没生过啷个病。妈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晓得,病还在老远就叫唤起不得了,也感激老汉在。”
还说着话,旭东已经起身穿好鞋开门出去了。
“嘿啧——”姐弟赶紧到门口来拦他,却见他已经走到电梯口去,慌忙穿鞋追上去,回身同跟上来的父女打招呼:“我们先转去,在屋里待不住只想往外面跑,一天到晚手机电脑离不得手,店里面也是他老汉一个人,不紧着说了,走了。莫出来了,我们个人找得到。”
“送你们吧。”父女俩一齐走到电梯口来,忠承摸钥匙,仍把两件衣裳给忠旭:“衣裳拿去,放这里也没得人穿,屋里又没得恁大的娃儿,给他穿正合适,送你们到地铁站。”
“不用送到地铁站,新崭崭两件衣裳真是给我了吗,我还捡到了。”忠旭对这件事的态度忽然很强硬,衣裳却收下来。抱在胳膊弯儿里好好的理了理,瞪着脚不停在地上滑动的旭东:“你看叶舒她老汉身体啷个样嘛,好点了过我们那边去耍,来恁久她还是最开始过去看过。平时她送娃儿读书也没得时间,等你们都不忙的时候过去耍,看五一还是哪阵儿。”
电梯里有个本地的老太太,使忠旭的普通话又冒出来:“我们平时只要一忙想走哪里是不可能的,开个店完全是套在那里了,回回放假都喊带他出去耍,说是待了好几年,来恁几年还是前年放暑假带他去市里面转过。也没得啷个好逛的,等今年你们哪时候不忙了过年约一起出去逛逛。”
“可以啊。”他不说自己也忙,只是点点头,手又搭到青舒的肩膀上去,从前从来没有这样。很小的时候是抱在怀里,等她自己能跑能跳了就都是自己走了。青舒喜欢揽着他的胳膊,而且从去年外公生病,她跟父亲的相处越来越多,亲昵的举动从揽着变成了让他搭着,然后自己从肩膀上抓他的手。
忠旭坚持不用他送到地铁站,忠承父女于是只送她们到楼下,看着母子两人一打一闹的离开,他觉得姐姐到现在还是有几分母亲那样的小孩子脾气。比如跟孩子闹着玩,追着拿衣裳打他的样子,和光是嘴上说的厉害,却并没什么实质性威胁他的教育方式。
她这样的举动总使他想到母亲和赵盈,年纪越长,她的大部分容貌习性越跟母亲相似,不仅在教育上面像,对待子女这件事上也厚此薄彼的厉害。她将陈旭东带在身边长大,却放着赵盈在屋里念书,提到旭东是连打带骂,脸上凶巴巴的,但眼睛里没有生气的意思。可她提到赵盈就不是了,那种口气很像她是冤家,分明也有关心,嘴里眼里都像恼恨的不得了,然后随之自去。
不是个人屋里的事,忠承觉得不好过问。
他先前原本想年后给忠传打个电话看看,但年后想到时觉得还是算了,打了也没啷个说的。恐怕大姐也没啷个说的,她也不是话多的人,还是等什么时候回去了去见一面说吧,面对面说会好说一点。面对面说,各自的想法也能表达的清楚一点。大约今年五一会回去一趟,好几年没怎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