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已归国。
魏京。
“懿国积贫积弱已久,上次兵败,已全无抵抗之力。此次出兵必定一举拿下,大获全胜。”
“末将愿为先锋,随长公主一同出征。”
“末将也愿前往。”
出征懿国之事,满朝上下,毫无异议。
灭了懿国、掳走女帝,与女帝出城下马、甘愿为奴差别不大,只是要麻烦稍许。
长公主府,山房,夜。
一座座笼子高低错落悬挂着。
黑暗、火把、铁链、囚笼
光影映着摇晃的笼子,面首们都不敢吭声,寂静中只能听得笼子摇晃的“枝丫”声。
正中的巨型鸟笼落了灰,有蛛网绕着。
四周的烛火会有人定时来换,晃着蛛网,晃着囚笼。
那△刑具还在原处,多年未动,此刻似乎还听得到狸奴的惨叫与求饶。
魏城暮手指去拂三角的尖顶,拂了一手的尘。
轻尘!
狸奴已是昨日,很快又会变成明日。
“凤奴,想不想见见你师父骑上去的模样?”魏城暮问向一旁的青涩。
青涩脖颈上的铁链拴在鸟笼的栏杆上。他似一只发怒的野兽,袭来,又被勒住
“啊!”
山房的守奴官抓着铁链将他拉回来,其余几人拿了棍子“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
他再起不来,趴着,血顺着嘴角泄在地上。
魏城暮低身抹着血为他的唇抹匀,道:“真是不乖,狸奴可比你乖多了。”
他的眸子带着敌意狠狠瞪着她,随即张口,“阿呜”要去咬她的手,却是被她一把捏住脖子。
“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小狼狗,生起气来与她一模一样。”
师父不会屈服的,即便玉石俱焚,即便与国同亡,师父也不会屈服的!
“本宫很期待一凤一狸为本宫拉车的模样。”
o
【众将听令,出兵北伐!】
懿国灭了。
女帝一袭红衣站在城墙之上。
暮色夕阳,破壁城墙,折戟沉沙,有老鸦“呱呱”,立在枯骨。
魏军兵临城下。
魏城暮铠甲银光,长剑向天。
“狸奴,该降了。”
“大懿女帝,誓死不降!”
血衣残缺,卷着风沙,女帝一双赤脚缓缓走上城垛,随即
“轰!”
一跃而下。
“不要!”
惊醒,只吓出一身冷汗。
有婢女摇了灯而来:“太师,可是又做噩梦了”
略擦了汗,定神,太师道:“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可是如今已是三更天,太师暂且歇息,明日再去不迟。”
“无妨,女帝必定未眠。”
o
女帝的确未眠。
自漆国归来,很少入眠。
太师名曰花不夜。
五年前,湛州牧将其女花不夜献于先帝,入宫伴驾。
先帝见其女芳华正好,而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又爱惜其才,故而不忍封妃,只封了官职在朝中任命。后因其政绩卓绝,官拜太师。
当年先帝托孤之时,亦有太师在场。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夜很静,静得只能听得雨声。
屋内,烛光昏黄,女帝手中捏着的笔未放下,问:“漆国和谈诸事,太师知晓了?”
“是!”
女帝此话问出再没有下文,花不夜左右不是滋味,道:“如今开战,我军必败,陛下可想过,败后如何?”
“朕与国同存亡。”
国家、帝王,百年之后,再无女帝,再无懿国。先帝创业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漆国议和之事崩裂,女帝愤然归国,集结兵马,准备迎战。百姓朝堂无不夸赞女帝英勇,言即便战死,绝不割城,绝不受辱。
众人只知英勇,可知只要国在,即便是一时受辱,亦有翻身之机。若是国灭,灭国之君之辱不亚于割城之辱。
先帝对她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情,她绝不能眼看这万千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
“陛下可知,先帝膝下虽无子,但诸位亲王却是儿孙满堂,诸位帝姬也是骁勇善战,先帝为何不过继皇子,亦或者传位于其他帝姬,偏偏要秘密培养陛下,将皇位传于陛下?”
“先帝言,陛下可狠,亦可忍。”
又如何呢?她亦知道,她无母家势力,那位相国及诸位党羽愿辅佐她为帝,也是因她温顺听话的缘故。
为帝三年来,她的确温顺听话,也太过温顺听话。
太师跪地,劝:“陛下可知,如今开战,不仅边境十三城不能得,且国家存亡都未可知。陛下为何不忍一时之辱,以望日后东山再起?”
所以,她是劝她割地?只是
“魏城暮不要朕的十三城,她要朕。”
“陛下说什么?”
只有她知道魏城暮想要什么。
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被她推上刑具,拿鞭子抽打调教?被她当做狗一样牵着脖子羞辱?
手在发颤,那无尽黑暗的岁月,那深渊之中没有光,唯一照进的光也变作催命的符咒。
天空划过闪电,有雷声盖过雨声,她似那溺水的少女,缓缓吐出字来:“她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