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之后去了广州大医院,检查出患有肺癌。
因为长时间吸入有毒气体,导致肺部癌变。
接到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三天。
那天我正在吃午饭。
我心里猛然一沉。
没有想到一个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完一生。
那时候,我很想哭。
也许大多数人都觉得这跟自己没有多少关系。
可他们不知道,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尘埃。
很多打工的人,就这样麻木的活着,机械的活着。
消亡,不再是关心的事情。
因为,没心没肺的活着,对于打工的人而言,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见着他的时候,他蜗居在一个棚户铁皮屋里。
“师傅!”我哽咽地喊道。
“小伙子,你人很好。未来一定比我出息。”师傅的眼眶红着。
一个将要死的人,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看得淡。
“我能有什么出息。”我笑着道,“或许我以后也会跟你一样,死于肺癌。”
“你回去要求调换一个工位,我在离开的时候,给主管特别的说了下。多少年的情分,他不应该拒绝的。”师傅说完,喝了一口白兰地。
“师傅,你身体不好,就少喝点。”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村子里被百家饭养大。我离开家乡的时候,还豪言壮语的说,我一定让家乡富裕……现在我很想哭,你知道吗?我很想哭。”
师傅说完,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眼眶也红了。
第一次经历有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我的心被悲哀所笼罩。
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要死的人而言,喝酒伤身重要吗?
仿佛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是我多年的积蓄。我没有完成的事情,你若是还记得我的好……帮我去完成一下。里面是十万元。”师父说完,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我已经写了财产委托书。我死了,你就把我撒在南海里,我不想回去……我生前很不自由,在工厂里,像个奴隶一样生活着,死了,我想去大海,自由得像鱼儿……”
我本想拒绝这个艰巨的任务。
但我看见他的样子悲凄,于心不忍,只能含泪的将银行卡接下。
“师傅,我如果说办不到,你在九泉之下也不要难过哈。我的能力就那么大。”
“说什么屁话,我看好你。”师傅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努力,相信自己。”
“别对我这么信心啊,赶脚亚历山大。”我这个年纪,就被承担这么重的嘱托,真是喘不过气来。
“只要活着,不放弃。就会成的,师傅我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最后我发现,这个世界很残忍的。不是你有梦想就能成,因为我们的出生决定了一切。有无数的障碍在阻碍我们成功。所以,你要明白,发财致富不是像师傅这样埋头苦干。需要借力用力。”
师父把他平生的一切觉悟传授给了我。
可惜,那时候我啥也不明白。只懵懂的点了点头,是想让他在人生最后的日子走的安心些。
跟师傅接下来聊了很多。
说到胡丽丽的时候,他还感叹我看女孩子很准。
这女孩子是个持家的类型。
听见师父说胡丽丽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心里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唠叨到黄昏,我做了饭给师傅吃。
作为一个八九岁就没了老妈的人,早早的就学会了做饭。
所以,做饭对于我而言是小菜一碟。
做好之后,我们两喝了几盅。
吃完,我刷了碗。
将卫生打扫了一遍,然后叮嘱了师父几声,就离开了棚户区。
回到厂里。
老远的,就看见胡丽丽在厂门口等我。
见我回来,她忙的迎了上来。
“康师傅怎么样了?”
“他很不好,或许能活一年,或许……几天……癌症这东西,取决于病人的意志,他都把后事交代了,我想他……”
胡丽丽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暗淡起来。
“真是可惜啊,他才三十多岁。”
“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生活。”我很无奈的笑了起来。
“你不能再待在油漆部了!”胡丽丽看着我的眼睛严厉的道。
“师父说,他临走的时候跟主管打了招呼,说把我调离油漆部。”
我捏了一把胡丽丽的白皙,肉嘟嘟的小脸道。
“讨厌啊,不要动手动脚的!”胡丽丽嘴巴上这么说,心里是不拒绝我的,毕竟厂门口人多,她必须装出一副讨厌我的样子。以表示她的矜持。
“过两天,晚上大壮在食堂庆祝生日,你来不来?”我想起大壮的生日,她能来,会很有意思。
毕竟,我的女友来,那是我无限的荣耀。
会给我长脸。
“去啊。”胡丽丽笑眉弯弯的道。
“就这样说定了,走,去吃饭。”
“哪里去吃?”胡丽丽问道。
“有个馆子新开,好像是北方饭馆什么的,咱们去吃。”
“那可是面条世界,你一个南方人习惯吗?”
我耸了耸肩道:“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尽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好吧。待会儿你别吐槽就行了。”胡丽丽高兴地搀住我的手臂,两个巨大的温柔袭击我的臂膀,差点没有让我升天。
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孩子温柔袭击。
没有心潮起伏,那还算什么男人?
无论日子多么辛苦和无聊,只要有女人的温柔,生活就会有意义。
因为爱情是上天赋予世界的意义。
在最好的年华里,拥有最值得拥有的人,当然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我们就这样手牵着手在路上走着,迎接着夜风……
忽然胡丽丽道:“当初你刚刚进厂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你,觉得你与众不同。”
“我有什么的与众不同?我比别人多一只眼睛,耳朵?”我知道胡丽丽想说什么,但我就是想跟他闹闹,开玩笑……
“你真讨厌!”
“我当然很讨厌了。我很可能会讨厌你一辈子。”
“去去……”胡丽丽很高兴,脸蛋却装出一副很羞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