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森威酒店的一楼的大厅,简依安才敢放松地畅快呼吸。
草木清香沁入脾肺,简依安呼出刚才在包厢里吸到的浊气,顿时清醒了几分。
“还好吗?要不要喝水?”程硕关切地问。
简依安摆摆手:“不用,刚才就是太压抑了。”
程硕垂下了眼:“抱歉……我不知道顾总也会过来……”
“唉,冤家路窄吧。”简依安也有点哀怨,“刚才他没拆穿我,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他可不是个善茬。”
说到这,简依安忽然反应过来:“诶,你怎么发现我跟顾总有……额有过节的?”
“因为……”程硕抿了抿嘴,担忧地看向她,“顾总一来你就变得特别不自在,整个人都僵住了,反应还挺明显的,你是害怕顾总吗?”
简依安点点头:“唉,他是我债主,我欠他钱呢,还没还上。”
程硕:“啊?你欠了多少啊?”
另一边,小马哥还在清扫落叶,扫把接触到地面剐蹭出很大的声响,简依安听到了,对程硕说:“我去扔个垃圾。”
程硕也不多问,只是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等待。
简依安默默地走了过去,摘下耳环,放在了石桌上,轻声说:“顾,恋情。”
小马哥听懂了,从口袋里掏出纸条放到桌上:“依安小姐运气真好,期待下次合作。”
简依安拿起纸条藏进鞋底,折返到程硕身边。
程硕默契地不去管简依安刚才做了什么,只是看着她,问:“你到底欠顾总多少啊?”
简依安比了个六。
“六百万?六千万?”程硕问。
简依安哀叹道:“六个小目标……”
程硕瞪大了眼,六亿对顾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他们这样的打工仔来说,那就是打十辈子工也还不完的天文数字。
“你炸过顾氏的大楼啊……”程硕感叹。
简依安扯出一个苦笑:“要真是这样我无话可说,我现在的情况算是帮人背黑锅……”
“程部长不回去继续家宴,还在这聊天吗?”
一道低磁的嗓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顾烈辛手臂上搭着西装,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质问。
“顾总。”程硕有点惊讶,不过立即隐藏了下去。
顾烈辛不回应,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简依安,嘴角的饶有兴致不带一丝掩饰。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裙,裙摆如花瓣盛开,腰身却又纤细,恰到好处的开领露出半分的颈线。
清澈晶莹的眼睛不染一丝凡尘,脸上的疤痕被隐藏了,恢复到之前完美的样子。
他今天第一眼看到了,便觉得眼前一亮,连他自己都察觉到心在悸动。
喝了一杯又一杯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
但这份漂亮,让他想摧毁。
简依安站在原地颇觉尴尬,她搅着手指,如果可以,她真想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地里。
“要不要帮你打车回家?”程硕问简依安。
“安小姐住在顾氏集团,这会儿怕不是要回去加班吧?”顾烈辛插嘴。
简依安抬头,对上一双睥睨她的眼睛。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分明不容置喙。
“安小姐不如坐我的车?”顾烈辛提议道,还有些绅士风度。
“我……”简依安抿着嘴,她特别特别想硬气地拒绝,但话到嘴边莫名又泄了气。
“那……谢谢顾总了。”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顾烈辛轻蔑地笑了下,随后对程硕说:“程部长,你父亲应该不想等你太久。”
这回是意思明确的逐客令。
“那就麻烦顾总了。”程硕推了推眼镜,给了简依安一个坚定的眼神。
简依安点点头,意思是,我会自求多福的。
顾烈辛眸色渐暗,这两人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
*
简依安走在前,顾烈辛跟在她身后,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悲壮感。
等上了车,顾烈辛再次解开领带。
简依安还以为顾烈辛又要绑她,便赶忙推拒:“我,我不会干出格的事的。”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绑她的手呢?她又不是海底的大龙虾。
顾烈辛不理睬她,而是带着压迫力逼近,二人贴得极近,连鼻息都清晰可闻。
他把领带捏在手里,贴上了简依安的脸。
简依安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羽睫颤抖,宛若冷雨中飘摇的蝶翼。
出乎意料的,领带没有缠住她,而是轻柔地贴上了她的脸。
领带是绸缎做的,质地微凉光滑,不停地在简依安脸上划过又覆上,一点又一点,擦掉了简依安脸上的特效妆。
不过一会儿,简依安脸上的脂粉尽褪,原本可怖的疤又显露了出来。
她感觉到男人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改姓安,成了程家的人了?”顾烈辛低声问她,明明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蛊惑。
微凉的气息喷薄到脸上,简依安依旧不敢睁眼:“我……我……我是装作程硕的女朋友,不是真的,谢谢你没有拆穿我。”
“回归老本行?”顾烈辛问。
“对,我在演艺上有点追求。”简依安顺着他的话头。
“骗子。”顾烈辛冷冷地说,带着少许的怒意。
“……”
简依安缓缓睁眼,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瞳孔。
瞳孔又萦绕着她看不懂的那种情绪。
“……对,顾总说的没错。”简依安抿抿嘴,“我是骗子。”
顾烈辛说的是事实,她确实无可反驳,但要她这样坦白承认,她却有点不甘心。
“那你要接受惩罚。”顾烈辛如同审判者。
“……”
简依安一头雾水,“可我……没有骗你啊……”
顾烈辛不理她,抖开了领带,继续欺身而上。
简依安慌得不行,不可抑制想要反抗,但想到他会把她带进狗厂,又忽然泄气了。
她浑身瘫软,任由他摆布。
顾烈辛的动作带着不可抵触的霸道感,简依安的双手不一会就被绑上了车座,动弹不得。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吊垂风干的咸鱼片。
“顾总,这回应该,不去狗厂了吧。”简依安小声地问。
“闭嘴。”顾烈辛命令道。
简依安不敢说话。
顾烈辛今天开的是一辆路虎,车内空间大。
简依安想到一会儿又要被折磨,这会儿干脆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起码还能保存点儿体力。
*
简依安虽然很想休息,但也没有放松到在车上睡觉。
随着路虎走过了城市的主干道,在一座小山包前停了下来。
小山包周围都是树林,人烟稀少,显得很安静。
顾烈辛停好车,直接打开后座,把简依安给拽了下来。
领带还没解开,简依安像被牵牛一样拽着往前走。
简依安已经害怕的全身发麻了,心中忐忑到了极点。
因为她记得,这座山,是坟场。
月黑风高,萧瑟的空气带着寒凉,树影婆娑,四周寂静无声,顾烈辛晚上带她来坟场……
简依安从小便胆小,又对鬼神之说有敬畏之心,便小声哀求:“我……我能不……不进去吗……”
顾烈辛阴郁阴森睨她一眼,握紧她得手腕,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终于在一个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有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
是冯婉。
简依安眼睁睁地看着,大颗泪水不受抑制夺眶而出。
她或许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了。
“跪下。”顾烈辛命令她。
简依安已经双腿颤抖,几乎是膝盖刚弯下来就跪了下去。
“磕头。”顾烈辛继续命令。
简依安照做,她忽然想起来,上次在狗厂,顾烈辛说要带她去一个活人不多的地方。
原来是这里。
记忆如潮水向她涌来。
冯老师在病床上苍白的躯体。
她自己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
沈烈跳海前那绝望的神情。
“对不起……对不起……”简依安不停地喃喃自语道。
顾烈辛一把扯起了简依安的手:“你要记住,你现在贪图享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因为你的罪孽尚未赎清。”
简依安已经泪眼朦胧,顾烈辛愤怒的脸在眼前变得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比起道歉,简依安此刻更像是在求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变得平静一点。
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水里,不可抑制得窒息感席卷全身。
“救……救……”
她捂住胸口大口地呼吸着,却越加喘不过气。
*
简依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了,等到她意识恢复的时候,路虎已经在海市繁华的市中心飞驰。
车外雷雨交加,雨刮器工作得很快,似乎昭示着某人的心情。
她的平底鞋掉了一只,身上的白色花瓣裙多了很多的泥痕,就像是从哪里滚下来的。
幸运的是藏着纸条的那只鞋还在。
手和脚再次分别被领带和皮带绑住了,她动弹不得。
简依安脑袋钝痛不堪,仿佛做了一场很激烈的梦,但梦的内容是什么,她却完全想不起来。
而此刻在驾驶座开车的人,眼神恐怖得像是要杀人一般。
简依安不敢说话不敢惊动他,只敢小口小口地呼吸,平复心情。
因为深夜又在下暴雨,海市市中心几乎空无一人,路虎一路狂飙,很快回到了顾氏集团。
顾烈辛停好车之后一言不发,把尚在疑惑中的简依安扛上了肩膀,上了电梯。
失重感传来,简依安很想呕吐。
男人的胸膛起伏,显然是非常生气。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说话。
电梯在五十层停下。
顾烈辛把简依安扛进了总裁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暗门,是一间布局整洁的卧室。
顾烈辛不顾简依安身上的脏污,直接把她丢在了床上。
床很柔软,简依安被丢上去直接就陷了进去。
“简依安,你清醒了?”
顾烈辛用猩红的眸子质问她,嗜血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灼伤。
“我……我……”
简依安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此刻想解释也没有办法。
“你敢发疯?”顾烈辛脸上弥漫着可怕的神色。
“我……发疯?”简依安茫然。
“不管是你演的还是真的有精神病,我告诉你……”顾烈辛欺身而上,捏住她的下巴。
力度大到快要将她得下颌捏烂。
“我比你更疯。”
每个字,顾烈辛都说的咬牙切齿。
恨意弥漫,仿佛要将她碾碎。
简依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此刻的顾烈辛,比狗厂里所有的狗都疯。
顾烈辛已经开始解衬衫扣。
“你不是高高在上?你不是目中无人?”顾烈辛邪笑。
他,要亲手折断她的羽翼,亲手将她的傲骨捏碎。
他要她,永远在他的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
简依安蹬床单,企图从床上下来:“你……你……你要做什么?”
顾烈辛一把抓住简依安的脚踝,将她拉到身下强行禁锢:“我想对你做什么,根本不用在乎别人。”
“我早说过,我要你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简依安已经惊恐到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今晚又哪里得罪了顾烈辛。
如果她对顾烈辛做错了什么,她可以道歉,可以补偿,而不是就这样被不明不白的强行接受惩罚。
简依安掩面哭泣:“我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
“你,是一个,七年前,就该下地狱的罪犯。”顾烈辛说。
简依安已经顾不得其他,顺着顾烈辛的话:“是啊,我七年前就不配活着!”
“我多么肮脏,多么不堪!”
简依安哭到崩溃,连说话也断断续续,
“但你为什么要作践你自己呢?你有顾氏,你有女朋友,为什么要跟我这样的罪人继续扯上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