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蓝衣技术人员脸上长着胡渣,长得有些潦草,他拿扳手指指顾烈辛,又指向简依安。
意思是顾烈辛抱着简依安坐他身上,两人一起坐在后座。
顿时,简依安脑袋上像有个导弹爆炸了。
她今天才真实感受到什么是语出惊人。
那个画面……
太惊悚了……
比她看过的任何恐怖片还要可怕上一百倍!
旁边工作人员听了也是一脸震惊,但脑子一转,似乎又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抬头看向顾烈辛,询问他的意见。
顾烈辛叹了口气:“你们走吧。”
“顾总,您是要走路回去?”工作人员有些惊讶。
“嗯,帮我查下最近的路线。”顾烈辛命令。
很快,工作人员就查询到了最近的路线,发给了顾烈辛:“顾总,您坐221路到终点站,有地铁18号线,到时候无论是坐地铁或者打车都方便。”
顾烈辛收到了消息,又从迈巴赫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放进荷包里就沿路往前走。
看着顾烈辛稍显落寞的背影,简依安本来还想感谢他的,最后还是默默地跟着两名工作人员往救援车走。
走到一半,两名工作人员神色有些怪异地看着她。
简依安以为自己脸上除了疤痕之外又有什么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被一道低沉的声音喊住了。
“简依安,你留下。”
顾烈辛喊她。
简依安脚步一顿,她多么希望此刻自己是个聋子,就能装傻听不见他说话。
但现实是,不听他的话,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那辆蓝色小车扬长而去,简依安缓缓伸出尔康手。
别走啊……
简依安心中哀嚎。
*
简依安心如死灰的转过身,却在抬起脸的一瞬,换上了她的职业假笑。
她不敢惹他。
顾烈辛冷冷地睨着她的一举一动,评价道:“笑得比哭还难看。”
简依安收起笑脸,嘴角受到地心引力的驱使,不自觉地往下拉。
顾烈辛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迈长腿沿着郊外的小路往前走。
简依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一段,跑一段,跟丛林拉练一样。
沉默着,二人一路无话。
郊外空气清新,路边还有农田和池塘,作物到了夏天已经是茂密翠绿的一片,自然风光很好。
简依安的注意力被分散,走路的心情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的沉重。
她在地上捡了一片象草,在手心搓成一根绳子,顺手把头发束了起来。
走了大概四十分钟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脱去了新鲜感,简依安在阳光下走得又累又渴。
她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背影,却也不敢叫他停下来休息一下。
他肯定会说她事多和娇气的。
又走了三十分钟,简依安整个人已经大汗淋漓了,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往前跋涉,汗水迷糊住了视野。
她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原地站立的顾烈辛,简依安鼻子有点痛。
“你……”你停下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简依安硬生生忍了回去,跟他斗嘴的下场,只有她输。
“我累了,你走在前面。”顾烈辛命令道。
北雁南飞吗?还要人开道。
这么想着,简依安还是走到了他前面。
毕竟她走在前面也能走慢一点。
“哦……”
简依安埋头走了几步,忽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向她冲了过来。
她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
又惊又怕,吓得蹦了起来,却在落地的时候脚底却一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身后的男人发出闷哼一声。
简依安没空理他,擦了下眼眶的汗水,才看清眼前的是一只中华田园犬。
她的心凉了半截。
这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但好在,这条田园犬除了身形有些大之外,并不像顾烈辛养的那些烈犬一样极富攻击性。
它坐在原地,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呆滞和委屈,黄色的皮毛有些粗糙,仿佛一个打工多年的老社畜。
刚才撞到简依安,应该是因为它也没看路。
简依安思索一番,她横着步子,绕到旁边的大树后面。
绕开了田园犬。
顾烈辛睨了她一眼,并未多说,而是抬着步子往前走。
田园犬很识相地错开了他,一人一狗继续各走各路。
见大黄狗走远了,简依安才从树后走出来,继续跟在顾烈辛身后走。
顾烈辛又突然停下,简依安被撞出经验了,他一停,她也立即停了。
跟他隔着大概一米,很礼貌的社交距离。
“你刚才踩到我了。”顾烈辛悠悠开口。
简依安立即低头道歉:“对不起。”
宛如一个逆来顺受多年的悲惨妇人。
顾烈辛看着她却莫名起了一股火气,命令她道:“给我擦了。”
简依安低头看去,鞋尖处确实有一块黄泥。
“不好意思啊,我没带抹布。”简依安赔笑。
“你有办法。”顾烈辛淡淡开口。
有你个大头鬼!
简依安瞪着他。
“狗厂离这不远。”
赤裸裸的威胁。
简依安咬牙,蹲下去,缩了缩右边的手,打算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鞋。
男人不满的啧了一声,没等简依安上手,就抬腿往前走去。
步子扬起一些地上的土尘,简依安眼睛有点迷瞪。
简依安蹲在原地搓了搓眼睛,有点无语。
这么阴晴不定,叛逆期到了吗。
*
两人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在正午十二点左右走到了221路公交站。
他们到站的时候,天空已经阴云密布,马上就要下雨。
海市属于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一天里晴一阵雨一阵都很常见,郊外也是如此。
这个站台不像刚才走的那些乡间小径那样偏僻,旁边开了一家老式的小卖部。
简依安跑了过去,花一块钱买了一包餐巾纸。
她先是拿出一张擦汗,又拿出一张捏在手里,把剩下的纸巾塞进她自己的帆布包之后,蹲在了顾烈辛脚边,把他皮鞋上的那块泥给擦掉了。
并不是简依安狗腿想讨好,而是她觉得,像顾烈辛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日后若是又想整她,说不准又会拿他鞋上这块泥做文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肯定是没错的。
顾烈辛看着她地动作,只是端坐在木椅上,并未多说什么。
擦完顾烈辛的鞋子,简依安抱着腿,在公交车站棚下席地而坐。
顾烈辛冷冷说了句:“也不嫌脏。”
简依安抱着腿像是在午休,并不理他。
谁叫他身手矫捷,一来就坐上了站台里唯一的凳子,她宁愿坐地上,才不想挨着他坐。
郊外的公交车很难等,几乎是间隔两小时才发一班,简依安看了刚才的公交站牌。
最近的一班车在下午两点,她大概率还要在这再等两个小时了。
不一会,淅淅沥沥的雨水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棚上。
简依安抱腿,拿着树枝在沙地上戳戳画画。
顾烈辛起身,丢下了一句“我去抽烟”就离开了。
简依安继续坐在原地,她记得,七年前她遇见沈烈的时候,他虽然也算是个不良少年,但还没有沾上抽烟的习惯。
但从昨天到今天,少说也抽了十几根了,怎么烟瘾变得这么大。
算了,管他呢,抽烟有害身体,他早点身体垮了,也能早点放过她。
*
就这么坐了大概半小时。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走进了站台。
他们一进来就坐到了凳子上。
两个大人都穿着雨衣打着伞,或许是没注意到简依安,年轻的女人收伞的时候,水不小心抖在了简依安身上。
简依安并不在意,而是往旁边挪了一下。
不一会,小男孩也开始收伞,伞上的水又被抖到简依安身上。
小男孩虽然不说话,可手上的动作是朝着简依安的,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简依安站了起来,她理解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大多数都很调皮,也并未责怪,只是找了更角落的地方重新蹲下,继续拿着树枝画画。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相处了一会,简依安头发上的象草断开了,长发披在了肩上。
她随手拨在了脑后,头发不一会又垂了下来。
小男孩一直在叽里咕噜的唱歌,唱着唱着就转悠到了简依安的身边,直接上手扯简依安的头发。
简依安吃痛,抬手把头发抢了回来拨到一边,警告小男孩:“你别碰我!”
谁料到小男孩转身跑向他妈妈,指着简依安的脸就嘲笑:“妈妈,你看呀!这个人脸上有条蜈蚣!”
简依安立即用头发盖住脸,在帆布包里翻找口罩。
小男孩已经把他妈妈牵了过来,又上手去拨简依安的头发:“妈妈你看,她好丑呀!”
丑就丑咯,简依安对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吓他:“小鬼!你更丑!”
小男孩立即躲到了女人身后,揪着他妈妈的裤子。
年轻女人哎呀一声:“小姑娘啊,你脸上有这么吓人的东西,怎么不遮一下啊,你看把我家孩子都吓到了!”
简依安本来有点小小的难过,听到这话不免又有些生气,她又没有刻意把脸展示给小男孩看,是他故意凑过来的好吗!
“你孩子这么容易被吓到,就该呆在家里不出门啊。”简依安阴阳怪气道。
年轻女人手指着简依安的脸:“啊哟,你这个小姑娘,我也是好心给你建议!你再吓到别人,被人抓起来了怎么办?”
简依安最讨厌这种所谓“为你好”的话术,直接反驳:“什么好心!你就是溺爱你孩子,少在脸上贴金了,而且,还没有哪条法律是长得丑就要被抓的。”
小男孩或许是以为两人吵架,一下厉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不要欺负我,不要欺负我妈妈!”
本来坐在一边刷短视频的中年男人听到动静也关掉了手机,走过来问情况。
他边听老婆说着,又瞧了一眼简依安,随后对着小男孩的脑袋拍了一下:“别人长得再丑也是别人的事,你管别人做什么?你很闲?”
小男孩抽泣道:“爸爸对不起。”
中年男人上下都穿着紧身衣,面黄肌瘦,牙齿上都是黄黑的烟渍,叉腰走到简依安面前:“你大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小丫头,你给我家儿子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
简依安很无语,这个父亲果然是在拉偏架。
“应该是你的儿子给我道歉,太过溺爱孩子不是一件好事。”简依安据理力争。
中年男人好像被戳到了肺泡,跟她老婆一样上手指着简依安:“我怎么管教孩子,轮不到你个丑x来管!你个丑x,老子打死你!”
说罢,中年男人已经挥起了拳头。
电光火石之间,简依安忽然看见棚顶的角落里有一个冒着红点的摄像头。
好好好,打就打吧。
打完她就去报警索赔医药费。
再不济也是这个男人进去关个十五天。
挨打这事,她有经验了。
简依安干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躺平任打。
一阵拳风吹来,简依安闭眼的瞬间又有些后悔,打脸是最痛的,她应该背身,至少打到背上不会那么痛。
出乎意料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一秒、两秒、三秒……
简依安悄悄睁开一只眼。
顾烈辛嘴里还叼着烟,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男人挥拳的小臂。
他半身在雨中,半身站在棚里。
两人的体格相差很大,尤其是跟顾烈辛一比,这个男人像个螳螂。
男人想抽回手,目眦欲裂却动不了分毫。
顾烈辛云淡风轻,吐了口烟在男人脸上,像极了在挑衅。
男人被驳了面子,此刻横眉倒竖,竟把另一只手也挥了过来准备揍顾烈辛。
下一秒,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男人像被绑住钳子的龙虾,动弹不得。
而顾烈辛嘴里的烟都没掉,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男人还在乱动,还要用脚去踢顾烈辛。
忽然,顾烈辛松开了双手,男人自己由于惯性直直向后倒去,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旁边的女人愣了几秒,随后尖叫着跑进雨里去扶她老公。
顾烈辛抽掉嘴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
简依安也愣住了。
她一直觉得顾烈辛身上都是些死肌肉,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
简依安的心瞬间坠进谷底。
那他岂不是一拳就能把她的头打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