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爬山虎以一方霸主之姿迅速占领我小院儿,娇小的紫色的丁香种在爬山虎前面,就像是一个身披绿甲的高大士兵守着一个身穿紫色连衣裙的苗条的公主。
紫丁香,是丁当生前最喜欢的一种花。
她打趣说,丁香是一种天然的魅魔,跟她很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离远看,美艳娇小,动人心魄;离近了,仔细闻,又会觉得头晕目眩,有种灵魂出窍的抽离感。
再加上丁香的花语,没有哪个怀春的少女不喜欢。
我问她花语是什么,她笑而不语。
身为直男的我后来还真找度娘查了查,上面写着:“青春期的回忆,惹人怜爱,轻愁。忧愁思念,爱情,暗结同心的希望。”
她送我这盆花的时候,我以为,她说的归宿就是我,现在看来,纯属扯淡。
她走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去她的衣冠冢放上两盆丁香,等到来年同一时间再去,我就会习惯性的把它带回去重新种起来,一点一点的看着它发芽开花,连我自己都搞不懂是为什么。
可能是没事儿的时候看一看,闻一闻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花香;也可能是睹物思人,好让我离丁当更近一点,在自我陶醉中回忆过去?这点我问了自己无数遍,都没有得出结论。
果然,爱是复杂的。
说实话,在我眼里是自我陶醉,直到后来,在别人眼里,我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雄峰在贪婪的吸吮着为数不多的花蜜用来授粉。
简直就是变态中的变态。
路过的老头老太太起了个大早拉扯着孙子孙女上学,都会下意识的靠着胡同的墙边走,因为这时候的我,不是在闻花香,就是捧着本书坐在阳光底下冲着过往的行人打招呼,尽量露出和蔼的微笑。
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交流,在他们眼里成了戴着眼镜,整天见人就笑的变态。
不过,我已经习以为常,自从患上了他们口中的精神病,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好多了。
再加上平时看着来往的孩子贴着胡同的墙走,偶尔还会有些恶趣味,没事喜欢扮鬼脸把那群平日里调皮捣蛋,乱在我门口丢垃圾的小男孩吓得落荒而逃。
当然,我从来不吓唬女孩儿,就算她们在我门口丢垃圾又能怎么样呢,我是个温柔的彼得潘,我虽然嫉恶如仇,但依旧温柔如水,我深知,不能成为女孩眼里的大灰狼,那样的后果很严重,就像当年的丁当不理我一样。
夏天的风只有在雨后是清爽的,下雨之前我偷偷的把丁香花搬进了屋里,让爬山虎在风雨里飘摇,看着丁香安然无恙,我开怀大笑。
雨过天晴的时候,我会再把丁香花搬出来,清风拂过小院,看着风中凌乱的爬山虎,闻着丁香花飘散到空中的香味,我又开怀大笑。
我承认,我偏爱丁香几乎病态,就像当初偏爱丁当一样,难以割舍。
3月22日当天上山祭拜完丁当,我从墓地搬回来一盆枯萎的丁香,拾取了种子重新种下,静待它开花。
抱回来的那两盆紫丁香虽然长了起来,但都感觉整日病恹恹的,一蹶不振。
最后落得个一个枯死,一个蔫了的下场。
我不停的问自己,往年不管风吹雨打,两盆都长的特别茂盛,今年的丁香为什么死了一盆半?往年的坟头都郁郁葱葱,今年为什么连个除草的机会都不给我?
站在坟地上,放眼望去,丁当的衣冠冢像其他的小土包一样,光秃秃的,没再长出一棵杂草。
我开始自责,都怪我,要是早点把丁香抱回来就好了,早点,也不至于此。
我开始尽心尽力的照顾它,呵护她,最后,依旧还是回天乏术。
丁香死了。
死在了5月22号这天,刚好开满了一个月。
微风吹过,爬山虎跳着舞,在风中摇曳,盛开的丁香兴许是看到了同伴已经走了,其他的花开始日现颓势,再也没再风里摇摆,而是重重的垂下了头。
风越来越大,雨也来了,风雨呼啸的夜晚,我流着眼泪一盆一盆的往屋里抱丁香花,等我抱完,花已经凋谢的差不多了。
风还在吹,爬山虎趴在墙上随风飘扬,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拿着镰刀冲向外面,一刀一刀砍在爬山虎粗壮的藤蔓上,边哭边砍,直到砍到筋疲力尽。
“让你不保护好丁香!让你不给丁香遮风挡雨!让你嘲笑我!让你笑!让你笑!”
不多时,我累倒在小院里,干爽土地在雨水飞溅的下变得泥泞,泥水和雨水混合着泪水从我的脸上缓缓流下,只尝到了些许咸味儿,就再也没有了知觉。
那天后,我大病一场,包子和孜然提着大包小包的来到我的小院看我,我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迎客。
包子走近我的院子,大吃一惊:“怎么了野哥,你这小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怎么乱成这样?”
孜然心疼的盯着我的脸,眼泪差点流出来:“野……哥,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啊,不是,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去医院看看,快走,我扛着你!”
包子一把把孜然拉住,弯下腰拦在我身前:“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什么力气,我来!野哥,别逞强了,上来,我背着你去医院!”
我苦笑,推开了包子:“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好久没胃口了,有点营养不良。”
孜然拍着我的肩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都……都饿瘦了……”
包子没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瘦点好,瘦点……好……”
这俩笑星出现在我面前一唱一和,一下子给我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