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晁行事没有半分顾忌,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来。
“老爷,您这个时候过来是出了什么事?”老丁紧跟着,一脸惶恐。
“聂大人呢?”严晁望了眼前面黑着的屋子,停下来问道。
老丁不解,如实回道:“聂大人还在歇息。”
“今晚没人出去?”
“没有,”老丁摇头,“小的丑时还看到聂大人的侍从起夜如厕。”
季白处理完衣服听到院里的动静,在暗处观望了一会儿,接着转身来到崔祈彦的卧房。
“主子,严晁带人来了。难道他知道去严府的人是你?”
崔祈彦一头青丝散在背后,他随手拿起一件披风披在身上。
“他只是怀疑。把灯点上,我们出去会会他。”
季白燃起房中的蜡烛,崔祈彦故意等了片刻才朝门外走去。
“哈——”崔祈彦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大半夜的,严大人不睡觉,来这里作甚?”
严晁仔细打量着他,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打扰聂大人休息,实在是抱歉。”
“严大人有事?”崔祈彦面色不悦,那眼神好像在告诉严晁,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这时云苓也从房里出来,看到院中的阵势,心头一紧。她轻步走到季白身旁,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季白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严晁神色凝重,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聂大人见谅,非是严某有意打扰,只是担心聂大人的安危,这才深夜前来。”
听他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崔祈彦心中冷笑,他来的目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严大人何出此言?我能有什么事?”
“聂大人有所不知,半个时辰前,有两名黑衣蒙面人闯入我府中,盗取了一些钱财和官府文书,还伤了我几十名家丁。行事恶劣,手段残忍。此处也是我名下的宅子,我怕他们再到这里来,伤到了聂大人。”
“竟有此事?”崔祈彦露出惊讶的表情。
还丢了钱财和文书,这个严晁捏造起谎话来,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严晁痛心疾首,“是啊,他们要是只偷些银钱也就罢了,可偏偏还偷走了文书,那里面都是官府的机要之事,要是被他们宣扬出去,我这个知州也就做到头了。”
“严大人莫急,我去换身衣裳,跟你一起去抓捕盗贼。”崔祈彦说着便要转身。
“唉,聂大人等等,”严晁突然将他叫住,上前两步,“确认聂大人这边没事我就放心了,抓盗贼的事就不劳烦你了。我已经派人出去搜查,也吩咐了城门那边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们出不了城,就一定能把他们找到。”
说话间,严晁竟还伸手过来把崔祈彦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夜深露重,聂大人小心着凉。”他的双手滑到崔祈彦上臂位置,重重地一捏。
崔祈彦似是无所觉,笑得一脸闲适,“多谢严大人关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里还能待得住。严大人先去,我马上就来。”
“那好,聂大人慢慢来,”严晁又挪到季白边上,用手拍着他的左臂,“峪州近日事情频发,要保护好聂大人的安全,他若有个闪失,我不好向朝廷交代。”
季白拱手,“这是小的的职责,就算严大人不说,小的也会护好我家主子。”
“那就好,那就好。”严晁干笑着收回手。
看着他们进了屋,严晁才带人离开。
刚才那一番试探,确认了他们二人身上没有伤,可这并不能打消他的怀疑。今晚的那两个贼人,其中一个也没有受伤。
“主子,人走了,”季白从窗户边退回来,“严晁果然怀疑我们。”
云苓不知内情,也不能多问,直觉事情不简单。
崔祈彦解下披风,“往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既然明确了严晁有问题,有些事情就要加快办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头对云苓说道:“时辰还早,你回去接着睡。记住,除了我和季白,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云苓郑重点头,“奴婢记住了,公子也要小心。”
看着她离开,崔祈彦收回视线,拿出那本账册坐在烛灯下仔细翻阅。
在离京前,他曾看过峪州上报朝廷的赋税数目,虽然这本账册记录得不全,但也能推算出最终数额跟朝廷收到的相差甚大。差出来的银子去了谁的口袋,不言而喻。
外面的天空已泛白,崔祈彦将账册随身带着,梳洗过后跟季白出了宅子。
云苓回到自己房中也睡不着,听到他们离开的声音,越发心绪不宁。
天亮后,严知州府上遭窃的消息迅速传开,全城戒严,上下都在搜捕盗贼。
崔祈彦来到衙门,远远便看到堂中坐满了人,见到他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各位大人来得好早,想必也是听闻严大人府中失窃的事了吧?”崔祈彦到前面找了把椅子坐下。
在他一旁的刘正平义愤填膺道:“那两个盗贼太猖獗了,竟敢偷到一州知州的府上,这是公然向我们挑衅。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严惩不贷,否则我们峪州衙门的威严何在?”
“不错,”对面有官员附和,“他们还盗取官府公文,在严大人府中伤人,性质极其恶劣,势必要将他们捉拿归案!”
坐在上方的严晁捏着眉心,一脸疲惫,眼中充满红血丝。
“我比你们更急,贼人一天不抓到,我心中就一天不得安。”
这倒是实话,只是他是因何不安,听到的人就有不同的理解。
崔祈彦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他做得那些事会败露,而不知内情的人却以为他是在为那几份文书和城中百姓的安危忧虑,不由劝慰道:“严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如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找了,那两个贼人肯定插翅难逃。”
“但愿如此。”严晁心事重重道,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崔祈彦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心里想着内行处那个人不知能不能躲得过这些人的搜查。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内行处行事隐秘,自成一套,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枉为圣上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