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日得了件极好的云萝瑤丝衫,触手即冰。”
“山玉楼最近新出了缠丝山水的款式,幸好我凑的巧刚好在,便入手了一套。”
“说来你们最近去过馨艺楼吗?新出的戏瞧了吗?特别好看。”
贵女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乏味的只剩下物质追求,好似这样就能让她比旁的贵女看起来更加尊贵一样。
男客也不遑多让,三两神仙水下肚,兴致好像都打开了一般,不过还知道场合,聊起来比较克制。
最多是炫耀一下自己成了哪位花魁的入幕之宾,再多的便没有了。
他们炫耀的东西总是与女客们不一样。
女客这边上的是乌葚酿的果酒,酸甜醇香,颜色像深紫红的宝石晶莹透亮。
孟辞归很喜欢。
小婵眼瞧着孟辞归喝了三杯,弯下身子凑过去拿起酒壶低声道:“小姐,别喝了。”
孟辞归侧头看向她,眼神里似无波澜,小婵却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委屈。
小婵哄道:“待回府了我酿给你喝。”
孟辞归想起小婵的厨艺有点想拒绝,但忍住了,不能伤小婵的心。
小婵看孟辞归不在痴迷于喝酒松了口气,保险起见直接将酒壶拎在手里用袖子遮挡,这才站了起来。
主位上的江五姑娘看的分明,见孟辞归喜欢,便想着待离开时送些给孟辞归带走,怕忘记还直接吩咐了丫鬟。
“郡主,这葡萄酸甜可口,您尝尝。”赵辛斓见她喝了不少酒,怕她吃醉便想让她吃点葡萄解解酒。
孟辞归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她,良久才移开视线,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就一颗。
赵辛斓觉得孟辞归醉了,但她又眼神清明脸色正常,端坐在那里神色淡漠,丝毫没有醉态。
淡漠的又冰又冷。
这跟清醒状态下的孟辞归一点都不一样。
小婵在后面看着,见孟辞归这般就肯定她家小姐是真醉了。
要不不会坐的这样端正。
这种不算正式的宴会,孟辞归不会委屈自己装样子。
没瞧见其他的贵女也都很随意吗,只有她家小姐,仪态坐姿谁都挑不出错来。
酒过三巡,有几个贵女便离席休息去了,下午还有准备了别的节目,故相府安排的有午休的房间。
小婵看了斜对面的顾识一眼,见他瞧着自家小姐默默想,世子到底知不知道小姐醉了?
“小姐,我扶你去客房休息吧?”小婵回忆了一下孟辞归仅有的两次醉酒经历,怕她一会不管不顾的去找顾识,就搁对面坐着呢,多方便啊。
但不合适。
孟辞归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嗯。”
孟辞归稳当的起身,便有丫鬟过来引路。
小婵道:“去客房。”
“是。”
客房距离此处不远,走过连廊行小道越过一个拱门便是了。
是一座小院,小婵看着不远处也有丫鬟领着贵女进入差不多的小院,便放心的跟着孟辞归走了进去。
“郡主请。”
丫鬟瞧着人进门便退下了。
屋子里点着香,嗅着像艾草的味道,应是驱蚊虫的。
小婵四处瞧了瞧,见没什么问题才对孟辞归道:“小姐休息一会吧。”
将孟辞归安置好,她便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外。
锦蓝色的外袍挂在衣架上,半闭的窗户泄出的日光浅浅的落在上面,上面的金丝暗纹泛着淡淡的光辉。
躺在床上的孟辞归睁着眼睛瞧着帐顶,清明的眼神和浑浊的脑子分割成两个极端。
她脑子轻飘飘的好像在云上,魂离了窍一般慢悠悠的晃悠,眼前的东西也打起了璇儿,她固执的不闭眼睛,就看着打璇儿的纹路越来越模糊。
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孟辞归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最后还是闭上了。
黑暗里的璇儿看不见,并不是不存在。
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有意识的飘荡,脑子里画着圈,意识跟着走,一圈一圈的游荡。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魂魄离开了躯壳,轻飘飘慢悠悠的游荡在黑暗中。
明明知道不对,却又忍不住想要沉沦。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在乎,反正只有一个人。
肤浅的快乐。
孟辞归轻轻动了动手指,她想去看看顾识。
但也只是想想,一来是不合适,二来,她发现她没有力气了。
闭着眼睛的孟辞归也不飘了,后背瞬间冷汗直冒,袖子下的指尖被针剂刺破,冰凉的液体涌入,她轻轻动了动手腕,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手中。
闭着眼睛的孟辞归听觉格外灵敏,房间里静的可怕,只有她鼓噪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传来,孟辞归握着匕首的手指一紧。
这声音是从她的床底下传来的。
孟辞归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随着越来越大的声响自床上坐起,垂眸瞧着床沿上忽然伸出来的两只手,紧接着是即将冒出的头颅。
孟辞归面无表情的举起匕首,一刀扎了进去。
另一只手抓住枕巾,将即将痛苦喊叫出生的凶徒一把捂住,脑袋死死的按在地上。
凶徒不敢挣扎,一动手背便钻心的疼,只得用另一手去抓孟辞归握住匕首的手,想让她放开。
还在床底下的大半个身子扭曲的挣扎,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婵!”
门外的小婵听到孟辞归的声音立刻进来,甚至反手关上了门。
“小姐!”
小婵见孟辞归捂着一个人顾不得害怕立刻上前,接替住孟辞归将人死死的按住。
孟辞归腾出手来攥住那人好生生的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后亦是捅了个对穿!
凶徒又是一阵呜咽,好一会身体才停止颤动。
小婵惊疑不定的盯着他,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敢放松。
“小姐?”
孟辞归将带血的匕首搁在这人脖子处,让小婵松开手。
小婵哆嗦着将枕巾拿掉,被捂得脸色发白呼吸困难的凶徒大口的喘着气,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孟辞归的右手手背被凶徒抓了好几道血痕,亦是血淋淋的,她握着匕首的手丝毫不抖,冷声问:“谁派你来的?!”
凶徒被问的一脸懵:“没人派我来啊。”
匕首往里送了送,凶徒的脖颈瞬间便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