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顾迎清的呼吸和思绪泯然于纷闹喧杂之中。
她挡了路,被冲进场内的安保和医护撞开。
华先生已被制服。
她看着凶手被按在地板上,双手被人反剪在身后,脑袋和肩被摁住,脸死死贴在地上,不得动弹。
他还在癫狂地怒叫:“许安融你不得好死!你害我家破人亡!”
华先生身边不远,躺着被人踢开的小臂长的匕首,上面沾着鲜红的血。
顾迎清在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中,目光落在程越生身上。
他手臂上不断有血滴淌在地上,一滴又一滴,已经凝成了一小摊血迹。
他右臂内侧的西装被割开了长长一道口子,医护一边替他临时止血,一边指导他抬起小臂。
顾迎清仿佛局外人,愣在一旁,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导致心口的跳动也偏离了正常节奏。
“伤口太深太长,得立刻去医院。”医护在说。
接着,她隔着重重人潮,看他蹙着眉,神情凝肃地在簇拥之下离场就医。
许安融作为凶手的行凶对象,也被人保护起来,她看顾迎清估计被吓傻了,被人挤到犄角旮旯,失神地一个劲儿后退。
许安融连忙过来拉住她,虽然自己惊魂未定,也能装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
她握住顾迎清细瘦的胳膊,上下检查,“你有没有事?”
顾迎清反应过来,摇头说:“我没事,他……”
她的声音又被扼住。
许安融有条不紊地安排:“梁倩,你跟到医院去看看,顾迎清你留在这儿跟我一起善后。”
梁倩觉得不妥,“善后有些麻烦,在场这么多人,恐怕得动用公关了,迎清不熟悉这套流程,我还安排比较妥。”
“是。”许安融实际也是受惊不小,表面冷静能装出来,一需要动用理智的时候便露了馅。
梁倩揽住顾迎清:“迎清,你还行吧?可以跟去医院吗?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好一起看看。”顾迎清眼眶发热,顿时说:“能,我去。”
她提着裙子,转身就往外跑。
梁倩看向许安融,许安融看着顾迎清的背影。
当时那一刀,梁倩几乎是和顾迎清同时看到的,顾迎清离许安融也就比她多一步的距离。
平心而论,这对梁倩来说只是一份工作。
她害怕,她没有那个勇气,拿命冒险,冲上去为自己的上级挡刀。
梁倩有片刻晃神。
许安融之前那样对顾迎清,顾迎清图什么?
许安融在见过顾迎清为她挡刀后,这一刻是否会对过去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更令她不理解的,是程越生。
正面朝刀。
他出手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如果直接抢刀,刀还是会伤及顾迎清。
他是替顾迎清生挨了一刀后,再夺的刀。
他跟顾,难道不止是卢家路的一个吻而已吗?
顾迎清到了出口,送程越生去医院的车早已经离开。
她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先让司机去最近的三甲医院。
怕猜测有误,她给程越生的助理打了电话,对方说他们去的的确是最近的三甲医院。
过去也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顾迎清想起之前她急性胃炎,感觉在他车上待了超过一个小时,度秒如年,其实车开得快,过去也是十几分钟的路程。
她盯着车外街边五光十色的夜景,有种难以形容的惝恍。
程越生的很多行为,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
就像此刻飞掠过的景。
她能看出是树、是店、是灯,但不知是什么样的树,卖什么的店,何种造型的灯。
到了医院急诊,顾迎清找了许久,找到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她想应该是从演艺中心跟过来的安保人员。
她想去问程越生在哪儿,却又碰见个熟人,是总裁办的林东衡。
“林助,程总在哪里?”
林东衡给她指了路,她走向急诊背后一件单间病房。
病房门虚掩着,从门上的观察窗看进去,里面拉着帘子。
他的助理李方长在一边打电话处理今晚的紧急情况,挂完一通电话后,他上前:“小顾?”
顾迎清稍稍定神,“情况怎么样了?”
她说完,停了一秒,解释道:“许总让我跟过来看看。”
李方长面色凝重,“伤口太深,刚打了麻药,准备清创缝合,估计要好一会儿。”
顾迎清心绪恍惚,她认真听着李方长的话,但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说:“我在这儿等着吧。”
李方长点头,又接电话去了。
走廊有嵌在墙壁上的扶手,她找了个正对观察窗的位置,一只手捏着包,一只手撑在扶手上,身体也靠上去。
不知道站了多久,包里语音电话响起来。
她接起来,是宋就文。
“你在医院是吗?”他刚才看到了她跑下楼。
“对。”
顾迎清长时间盯着白色墙壁,灯光清亮刺眼,她眼睛有些花,眨了眨眼。
宋就文说:“演艺中心这边差不多了,我们所里派我过来看下。”
“可以。”
顾迎清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太多话,特别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情绪起伏太大。
林东衡拿了一身新的衬衫和西装,等在门外。
又过了会儿,里面帘子拉开了,程越生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背对着房门方向,右臂缠着纱布。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忍痛的缘故,看起来肌肉偾张明显,像刚结束一轮无氧训练似的。
医护推着推车出来,看了眼等在外面的人说:“伤口处理好了。”
林东衡立马把送衣服进去。
程越生起身,拿过衬衫,右手的行动明显受限,林东衡想帮他,被他拒绝:“不用。”
他转了转身,凭借敏锐的直觉,从观察窗看向外面,与她四目相对。
她好像很意外,被人抓住了眼神。
傻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干涩的唇,转开脸。
里面林东衡出来,顾迎清思索着要不要进去,李方长紧跟着又进去了。
程越生听着李方长说事,不时用眼神看她。
接着,护士又来给他吊水,这回门开着,没再合上。
程越生将病床上的衣服拎起来,交给李方长,同时用下巴指向外面,目光触及走廊上的场景,手顿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