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杨景琛满怀悲怆。
一时抱怨自己生不逢时,一时又觉得话本里说的对,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也许自己来看,能让这里的男子从此抬头挺胸做个男子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刚躺下,没一会就传出了鼾声。
月华如练,洒落一地银霜,墨弦与音羽在幽光中对视,眼神交换间默契十足。
墨弦轻步至榻旁,指尖温柔却坚定地推醒了,“笙歌,笙歌,你睡了吗?”
杨景琛呼吸均匀而深沉,显然已经熟睡。
墨弦见状,微微一笑,向音羽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公主这药下得挺重啊!
两人随即悄无声息地起身,狗狗祟祟的开门,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向着赏心院边缘那座静谧的小院进发。
抵达目的地时,只见那小院内灯火摇曳,光影交错间,白日里那些风采卓绝的少年们已悄然汇聚一堂。
坐在上首的谢凝竹见人都到齐了,轻咳一声,“今日诸事虽纷扰不断,然尔等应对自如,机敏过人,实乃可喜可贺。故此,本公主决定,今日之赏银,特增三成,以资鼓励。”
众少年心中连连道谢,他们在这一日,根据每个人的戏份多少,是有工钱的,这些工钱虽然没有以前在南风馆挣得多,但也不少了,众人十分感激。
接着谢凝竹又发挥了前世看电视剧时的找茬功能,提出了一些个人的建议,以及今日锦心失言,将这暗恋城主的戏份,从此给了他,让大家记住。
言语间既有严格要求,又不失温柔提携。
只是可惜了,谢凝竹本来想写一个肖侍卫、墨弦、城主的三角恋的。
“诸位接戏之时,尚需更加迅捷,以免错失良机。”
“墨弦,你眼中那份恨铁不成钢的急切,还需再添几分火候,才能直击人心。”
“音羽,你所演绎的那种万念俱灰之境,也还需要再深入骨髓,方能引人的共鸣。”
最后见大家一副欣然接受到样子,谢凝竹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他们。
“我这儿子,性格比较跳脱,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比快些,所以音羽,你们三人日后要多注意些。”
音羽墨弦锦心三人立刻应下,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定要不负所望。
谢凝竹接下来把舞台让给桂先生,她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总策划,总投资,至于这部戏的总导演,让给了桂先生。
主要是自己太忙了。
桂先生也十分上道,先是重申了下明日从早到尾的戏,然后无师自通地开始像开动员大会一样。
勉励众人务必早起准备,全力以赴,以最佳状态迎接新的挑战。
说得这群美少年,一个个脸上全是跃跃欲试。
“诶诶诶,等等等等。”
恭亲王急切地站出来,朝谢凝竹讨好的笑了笑:“小姑姑,小王也有些小小的,不成熟的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凝竹冷漠脸:“那就别讲了。”
恭亲王瘪唇委屈。
杨亦姝偷偷在身后捂嘴,她也是今日才发现自己的这个表兄如此有趣。
谢凝竹别过头,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撒娇,辣眼睛!
秉持着没有坚持让自己闭嘴,那就是同意了。
恭亲王很快收敛情绪,转身朝众美少年道:“今日本王也在一旁观你们的表演,你”
他指着人群中的一没什么大戏份的小美男。
“居然背背对着阿琛的时候,捂嘴偷笑,下次再被本王抓到,休怪本王关你告诉小姑姑关你小黑屋。”
小美男听完后立刻跪倒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啊!”
恭亲王没理他,又指着人群中的一人:“还有你,别以为自己戏份少,就不当一回事,就在那不停用帕子抹泪,那沾了洋葱水的帕子是长在你脸上了吗?小心糊得一脸洋葱味,阿琛走到你面前熏到了。”
“还有你”
“你”
恭亲王又一连点出了四五个人,跟谢凝竹前世那些拿着显微镜看电视剧的网友一样,把每个配角都点评了个遍。
谢凝竹呆呆地张了张嘴,头一次拿正眼看着认真而严肃的恭亲王:人才啊!
明明和自己一起在假山后看热闹,这视力、这记忆力、这对戏的理解力,可以可以。
于是谢凝竹当场给恭亲王升了职,将副导演的位置给了他,主要负责监督配角们,务必不能让他们掉以轻心,让杨景琛看出端倪。
杨景琛昨夜睡前最后一丝神智还在想着:真男人,绝不跳舞!
明日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男子气概!
翌日一早,杨景琛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同屋的墨弦二人到了练舞房。
刚到门口,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悄然弥漫。
门内,一阵藤条划破空气的凌厉之声,伴随着皮肉相接的闷响,穿透门扉,直击人心。
杨景琛脚步微顿满格的斗志,瞬间只剩90。
“瞧瞧你,竟敢懈怠至此!我这般苦心孤诣地传授,你的舞步却仍似云雾般飘渺,记不真切?莫非你真以为,岁月静好,无需勤勉?告诉你,今日之懒散,便是明日之悔恨!”
“你知不知道,城主凯旋,荣光加身,我善乐坊若能借此良机,献上一曲惊艳四座的舞蹈,城主大悦整个善乐坊都能得赏,今日舞步再记不住,就不准吃饭了。”
杨景琛抬眼看去,视线落在那位身着蓝色云锦长袍的男子身上。
男子约莫二十岁,面容俊逸非凡,却因怒气而显得紧绷,流畅的下颌线勾勒出坚毅的轮廓,紧抿的下唇透露出不容置疑的严厉。
他身姿挺拔,消瘦而匀称,手持一根细长的藤条,每一句话语间,都伴随着藤条轻轻却有力地落在跪地少年背上的声响。
那少年背对着门口,身躯微微颤抖,却咬牙强忍着,未发出一丝声响。
杨景琛脑子一抽:这还是他来这个世界,见到的,最有男子气概的一个。
但下一瞬,脚就十分自觉地悄咪咪地往墨弦二人身后躲了躲。
他看出来了,这是真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