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让她说吧。”
黎夏见陈氏把她的侍女小蝶和陈屹都支开了,也就猜到,她肯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太后娘娘……”
“茯苓,听太后娘娘的吧。”
“好吧。”
茯苓闻言,蹙着眉想要开口,玉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
茯苓眨了下眼眸,抬起头看了看黎夏,又看了看玉竹,鼓着腮帮点了点头。
“扑通!”
陈氏没有避讳茯苓和玉竹,她走近黎夏,停在她面前,屈膝跪了下去。
玉竹茯苓两人见状,眼眸瞪的大大的。
尤其是茯苓,小嘴张的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显然她的吃惊程度不小。
黎夏眯了眯眼眸,“你这是为何?”
陈氏的下跪,可以说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愧疚,她感觉到了。
黎夏也知道,陈氏一直想要为自己做的错事补救。
为此,她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稍有不慎,陈氏就要面临脑袋搬家的可能。
“太后娘娘,妾身自知自己有罪。”陈氏把头磕在黎夏的脚边,“太后娘娘,屹儿还小,他不能没有妾身的照顾。等他再长大一点,妾身会赎罪的。”
她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黎夏没有接受自己给她找的解毒办法。
到了期限,她的毒就无解了。
是自己害她如此。
倘若黎夏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罪魁祸首,也绝对逃脱不了。
陈氏不怕死。
可她怕她的儿子孤苦无依,她无比的后悔。
后悔当日被心中丑陋的小人蛊惑,做下了如此大的罪孽。
她不求得黎夏的原谅。
也不是想让她放过自己。
陈氏只是贪心的想让黎夏多给她一点时间。
等到陈屹大一些些,她也能安心的放手。
待到那时,她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的。
“茯苓,玉竹,你们俩先下去。”黎夏,没有先给陈氏答复。
她挥了挥手,先让茯苓和玉竹两个先下去。
玉竹福了福身,没有疑问的应道:“是,太后娘娘,奴婢告退。”
太后娘娘如此吩咐,自有娘娘的道理。
这一月余以来,她亲眼见证了太后娘娘的蜕变。
玉竹更是第一次看到今日这般的黎夏。
她心中震撼之余,还有深深的欣喜。
在外面一些人看来,太后娘娘今日所为,是大逆不道的不孝之举,许会被他们那些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茯苓皱紧了眉头,动了动唇:“太后娘娘,奴婢留下来陪你吧。”
让陈氏和太后娘娘共处一室,她不是很放心。
以前因为老爷的缘故,她还需要逼迫自己容忍她。
现在娘娘终于狠下心肠跨出了这一步。
她也就不需要给陈氏任何薄面了。
“茯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黎夏投给了茯苓一记安抚的眼神,轻轻启唇道。
她知道茯苓是担心她。
一向没心没肺的她,经历了这些事情,似乎也成长了许多。
黎夏并不想看到茯苓充满忧愁。
她还是希望她像之前一样,充当自己的开心果。
茯苓咬了下唇,垂眸道:“是。”
她退了下去。
“你起来吧,我不会取你性命。”
等到两人都退下去后,黎夏这才将目光转向跪地的陈氏身上。
她看着她,翕动双唇。
陈氏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太后娘娘……”
她不敢眨眼睛。
甚至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黎夏此言,是准备放过她的意思吗?
陈氏不确定。
“你带着陈屹离开京都,我不追究你的,但是你要保证,你们母子二人不要再踏入京都半步。”黎夏想了想,张着唇开口道。
稚子无辜。
大人的过错,没必要延伸到小孩的身上。
但对于罪魁祸首的陈氏,她倘若半点惩罚都不给,也说不过去。
那样岂不是让她觉得自己太好欺负了?
“太后娘娘,你的大恩大德,妾身来世来报。”
陈氏听到黎夏的话,对她磕的每一个头都是发自肺腑的。
见到她的大度,陈氏便无地自容。
两人之间的格局,在这些事情上充分体现了。
陈氏已然心服口服。
她打心底里敬佩起了黎夏。
“那倒不必,你能迷途知返,这就说明你本性不坏。往后望你做任何事,先三思,再后行。任何事情考虑一下后果,哪怕不为你自己考虑,至少想一想陈屹。”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妾身一定时刻谨记。”陈氏连连保证。
“好了,你回去吧。”
黎夏该说的都说了,她挥了下袖。
陈氏闻言,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太后娘娘,你……”
她吞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黎夏抬起眸,她看到陈氏的样子,大概知晓了她为何欲言又止。
“我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也无需去烦恼,我自己会看着办。”
黎夏启唇道。
那件事她没办法跟陈氏说太多。
“妾身谢过太后娘娘的宽宏大量,妾身会日日吃斋念佛,为娘娘祈福。”
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希望神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忏悔。
保佑黎夏可以安稳的度过这个坎。
陈氏离开堂屋后。
玉竹和茯苓两人从外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
她们进来后,屈膝行了行礼。
黎夏抬了抬手,“没有外人在,这等虚礼,你们就可以免了。”
“不行。”玉竹一听,立即就摇头,“太后娘娘是主子,我等是奴婢,尊贵有别,不可乱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她不是不知道太后娘娘会这么说,也是心疼她们俩。
但她们却不能蹬鼻子上脸。
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茯苓搭话道:“奴婢也认同玉竹姐姐的话。”
“好好好,听你们的就是了。”
黎夏拿她们没办法,耸了下肩,开口道。
陈徳宣一事,算是正式落下了帷幕。
她已经按照原主的祈愿,拿回了属于她的黎府。
一切事宜自己都完成了。
原主心愿这一块,差不多了了。
“太后娘娘,我们何时回宫?”玉竹眨了下眼,开口询问。
她问清楚也好早做准备。
省得到时候急急忙忙的。
茯苓闻言,转眸看向玉竹,动了动唇道:“玉竹姐姐,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才出这一次宫,你就别催娘娘回宫了。”
她误会了玉竹的意思。
以为她问黎夏那句话就是在催促她回宫。
“茯苓,你误会了。我没有催太后娘娘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娘娘的打算,我也好做准备。”玉竹开口解释。
“哦哦,那是我误会玉竹姐姐了,对不住。”
茯苓抬手挠了挠头,歉意道。
“没事。”
玉竹浅笑的摆了摆手。
“什么时候回宫……”黎夏停顿了一下,“我也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就像茯苓说的,自己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一趟,肯定不想急着回宫。
黎夏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在皇宫了。
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都是来自于系统给的资料,还有身边人的描述和话本里面的描绘。
但那些都不是自己亲身所历,亲眼所见。
感觉上是不一样的。
黎夏老早就想来宫外走一遭了。
可由于身份的缘故,她出宫不容易。
所以当黎夏知道陈徳宣要纳妾的这件事后,她本可以凭借身份借口不来。
但为了出宫,也为了早早完成原主心愿一事。
她在明知道陈氏来信动机不纯,黎夏还是毅然决定来了。
她事先预判了陈氏的动机。
她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玉竹,我这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黎夏想到府上的那些禁卫军。
他们在保卫她安全的同时,也限制了她的出行。
没有足够的自由。
自己得要想个法子,把他们给安排了。
“太后娘娘请说。”玉竹抬起眼眸道。
“皇帝给我们的那支禁卫军,你去看着怎么安排好?把他们安排一下。”
黎夏把这件事交给了玉竹。
玉竹做事稳妥,她也放心。
玉竹颔首道:“是,娘娘。”
———
宫外。
“皇……公子,奴才终于找到公子了!”小禄子抹了把眼泪,在看到东方旬邑的那一刻,他激动的朝他跑去。
两人分别的时候,皇上有叮嘱过自己,微服私访要隐藏身份。
自己太激动了。
差一点就忘了皇上的嘱咐。
东方旬邑嫌弃的闪身,“你就停在那,不要再过来了。”
他看到小禄子脸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至于吗?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就算找不到自己,也不至于迷路吧。
有必要像个女子一般哭哭啼啼的?
小禄子撇了撇嘴,“公子这是嫌弃奴才了吗?”
“你说呢?”
东方旬邑不答反问。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看到小禄子,他就开始头疼。
有他在,他做什么都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旁边盯着,忒不自在。
“公子……”小禄子一脸委屈的看着东方旬邑。
他办好了皇上吩咐的事情,去到了他们约定会合的地点,可到了那里,却找不到皇上。
他在周围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皇上。
心里着急,眼泪就哗哗的控制不住。
小禄子知道东方旬邑爱干净。
自己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不受待见,也在情理之中。
他是可以预料到的。
“小禄子,你去找个地方把脸搞干净。”东方旬邑发话道。
小禄子现在这副模样,他实在是没办法不嫌弃他。
“哦。”小禄子鼓了下腮帮,那张嘴撅的都可以挂油壶了,“公子,奴才要跟着你。”
他现在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去。
万一他等下回来,皇上又不见了,自己可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他小命就一条,禁不住吓。
东方旬邑睨了眼小禄子,“你这般无用,要你何用?”
他确实是存了把小禄子支走的打算。
没想到他变精明了,都不上当了。
东方旬邑又尝试故意用激将法,看会不会对他奏效。
结果小禄子还是同样的无动于衷。
甚至还将自己的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
“公子,奴才早就是你的人了,有用没用,奴才都是公子的人。”
小禄子自信满满的说道。
东方旬邑:“……”
与此同时。
黎夏安排前去城内的一名禁卫军,把她吩咐的事情办好了。
他回到了城隍庙。
“你们二人随我来吧。”
考虑到老妪身体不好,禁卫军特意租了一辆牛车。
他本来是想租马车的,可这周围都是农户,根本就没有人买得起马。
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牛车了。
苟儿感激道:“多谢大哥。”
“不必谢,若你要谢就谢夫人吧。”
禁卫军回道。
他就出了个力,跑了个腿,付银子的可是太后娘娘,功劳可不能乱领。
更何况还是顶头上司的功劳。
他还不想头顶的乌纱帽不保。
“夫人菩萨心肠,大哥等会回去,替我和祖母向夫人转告一声多谢。”
禁卫军点了下头,“嗯,好。”
反正也就是顺口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他便答应了下来。
“祖母,我们现在要离开城隍庙了,孙儿把祖母背出去。”
苟儿走到躺在稻草上的老妪面前,他蹲下身子,将后背面向她。
他们出去还要过一条比较窄的小巷子。
宽度不够,牛车进不来。
需要依靠人力走出小巷子。
“我帮你一起吧。”禁卫军看了看苟儿的小身板,开口说道:“你在后面拖着你祖母,我来背。”
老妪虽瘦弱,但她毕竟是个大人。
苟儿还是个小孩子,背他祖母肯定很吃力的。
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出的力也不止这么点,帮就帮到底了。
“我可以的……”
“就那么决定了。”
苟儿不想太过麻烦别人,他还想坚持己见,想要靠自己。
禁卫军强硬的说道。
苟儿不好拒绝,他咬着唇,低头谢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没事。”禁卫军摆了下手。
“小姐……王妃娘娘……”
“大哥,你别介意,我祖母就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犯糊涂。”
苟儿挠了挠腮,小小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不好意思的解释。
老妪服过药后,精气神好了许多,只不过她的目光涣散,嘴巴一张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