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疾还以为会很难喝,结果这酒的味道出奇的不错。
“嚯,回味甘甜,手艺不错啊弃美人。”
风无疾挑了下眉,笑着伸手轻拍了下李长弃的肩,“弃美人,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会酿药酒,还如此美味,好酒喔。”说罢,她扬起一个微笑,凑近李长弃:“以后多酿点给我喝呗?”
李长弃被她夸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拾起碗来,淡淡看向她:“这酒虽好,但还是不能多饮,对你的身子不好。”
想了想,他犹豫地又主动让了一步:“…不过,你若喜欢,几日饮上点,也是可以的。”
风无疾满足地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躺在狐皮榻上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弃美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择日再议,退下吧。”
李长弃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点点头,迁就她配合演道:“嗯,是。”说罢,他向外走去。
待大堂彻底安静下来之时,风无疾睁开眼睛。
那双眸子毫无醉意之色,甚至清静如水,淡然无波,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让人看不透彻。
“这弃美人终于走了,”她吐槽了一句,望着朱窗外的天色,清风袭来,沁入丝丝凉意,卷起烛台上的章纸。
——时间还早。
她这般想着,又重新闭上眼睛,扯了扯身上的狐皮毯。
虽没有什么困顿之意,但在榻上躺久了总会有一丝舒适感,她疲倦的身体不再抵挡睡魔的呼唤,沉沉的睡下。
……
风无疾陷入了一段长而深久的、破碎的梦境中。
她身处一片黑暗之地,只觉得头胀的发疼,刚抬起脑袋,就看到了许多记忆的碎片浮现在眼前。
旋即,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眸。
——少女身着胜雪的白衣,如月下浓浓绽开的白茉莉,几缕发丝垂在耳边,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笑的肆意,捧着酒壶饮下一口,握住身旁的利剑。那剑如她的主人一般通体雪色,刀刃上刻着一只黑凤凰,剑柄之上缠绕黑色细丝。
少女手腕一翻,白光乍现,一声清脆的银器响起,刹那间划破天际。
白光闪过风无疾的双眼,她站在那画面前愣住,没了动作。
月明如昼,少女傲气恣意。
身后喧嚣的声音将风无疾从眼前的景象抽离——
只见,那少女刚刚还光华耀眼的模样不复,她一身血衣,背影孤寂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周围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阴云遮了一半的天,落下阴影,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而那双平日里如秋水琉璃般的瞳眸,此刻竟死寂沉沉。
周围的一切景色被拉成细丝,画面再次消失。
很多过往经历在此如走马灯般被呈现出来。
风无疾有些看不清来时路,前方景,只能迷惘地向前走去。
她刚试探性的向前踏了几步,就猛地堕入黑暗。
“??!”
随后,她被藤蔓缠绕住,一点点被拉入深渊。挣扎无望,风无疾便也放弃了,任由自己坠入黑暗。
最后一幕,风无疾看到了在万米高的长崖之上,少女就在此被人一把推下深雾弥漫的崖底,只余下一道白色。
伴随着耳边的呼啸声,风无疾惊醒了。
她猛然坐起身来,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脊背,打湿了衣领,脑中不断回溯着刚刚的场景。
风无疾缓过神来,擦了擦汗:“又做梦魇了啊…”
她起身推开窗,任由冷风侵入屋内,将心中的燥热同风吹散。
望着窗外,风无疾眼神飘忽起来,许是又勾起了一丝往事。出神之际,她又想起了那梦魇里的场景…
那个令她,再也不愿记起的回忆。
风无疾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恐有大事发生。
“罢了。”她摇了摇头,撑着脑袋,将混沌抛之脑后,重新坐回榻上。
“时间到了,客人要上门了。”
她轻轻的转动了下无名指上的扳指,目光落在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一下。
两下。
「嘭—嘭嘭——」
大殿外的堂门恰巧被敲响。
风无疾伸了个懒腰,乌黑的长发随意垂在颈边,就这样缓缓走出大殿。
“来了来了,轻点敲门。”
大门打开后,入眼的就是一位老妇。她的手中捏着一纸书信,穿的不像普通人家,耳垂上吊着两只不一样款式的金耳环,显得有些奇怪刻意。
见到风无疾,她眼珠子转了转,这才张了口:“我找你们…风堂主。”
她的嗓音沙哑且难听,似乎在刻意压低声音。
风无疾笑了笑,将门彻底打开:“我就是弃忧堂堂主,风无疾。”
“客人,进去说?”
来者拧了拧眉,疑问道:“风堂主,是女的?”
“是的。”
老妇再次蹙了蹙眉,眼里的敬畏少了几分,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踏步进入了正殿。
入座后,风无疾给她倒了杯茶,举手投足之间很是有礼,她放下茶壶,抬起眸子,眼中带笑:“请。”
“老婆婆,现在您可以说说,您家主子特意找我,让您此行来往弃忧堂,所为何事啊?”
“…风堂主怎么知道,是我家主子找你?”老妇的嗓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疑问。
风无疾笑了笑,她并没有喝茶,而是饮了口酒,这才回复道:“您虽穿着华贵,耳戴金环,但气质这方面,您瞒不了我。”
“看您这样子,想来在您家主子那,也是个位分挺高的吧。”
老妇心中暗惊,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很快镇定下来,举起茶杯,饮了口茶。
“风堂主好眼力,我姓刘,风堂主叫我刘婆子就好。”她继续开口,但语气中有着藏不住的傲气:“而我家主子,则是钧州城中鼎鼎有名的红楼春水之主。”
“——红锡。”
风无疾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点着桌面:“红楼春水之主红锡,红家坐拥家财数不胜数,垄断钧州城北一区矿山,甚至于朝廷地位也不低,是钧州排的上名的大富商。”
风无疾轻笑着抬起头:“久闻其名,就是不知道红楼主派您来弃忧堂,具体有何事啊?”
刘婆子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她是在套话,判断自己所来是敌是友。
聪明人之间的过招向来简单,刘婆子索性直言不讳道:“风堂主名声远大,能驱鬼祟,能断案事,江湖何人不恭恭敬敬地称一句风堂主。”
“但因居住位置偏僻,连我们都是日日夜夜查询了几天才寻到位置,并费力破了这外面的一层阵法…”刘婆子抬起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眼神犀利,像是想要看透风无疾一般。
“百姓比起现在那徒有虚名,却申冤不公的走悲衙,更愿意找您。”她叹了口气道:“奈何风堂主开门迎客全凭心情,如风般神秘飘渺,我们又何其苦恼。”
“这不正巧,不过是红楼春水…近日出了点意外之事。”她从袖口中拿出一袋香囊放在桌面上。
“这是我们的诚意,事成之后…”刘婆子比出一个数字:“两倍。”
风无疾看着她,良久,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随即拿起香囊掂量了几下:“看来红楼主诚意十足啊。”
刘婆子眼中的讥讽快要藏不住了,见风无疾露出要答应的意味,直接拍案定下道:“那我们下午便准备马车…”
但只见风无疾话锋一转,她将香囊放了下来,笑了笑道:“我如果说,不行呢。”
刘婆子的话戛然而止,愣住了。剩下的话噎在喉咙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完全在刘婆子的意料之外。
反应过来后,她神色骤然一冷,语气不善:“这样看来,风堂主是不准备帮我们了?”
刘婆子语带威胁:“您可要想好后果,走悲衙现在可是在大力搜找人力来寻您。”
“嘶,好恐怖的威胁。”风无疾耸了耸肩:“可我不怕。”
刚从梦魇脱离,就被人用毫不客气的眼神和语气威胁,风无疾自是不悦,只是不形于色罢了。
“你来之前应当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我迎客随心所欲,我现在不想给你们帮忙。”
“刘老婆婆现在大可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然后和走悲衙一起来找我。”
风无疾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门在那,不送。”
「嘭———!」
话落,刘婆子赫然掀桌而起,恼怒至极。
“好啊!”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风堂主有什么能耐!能挡住走悲衙和红楼春水!”
“但是,老婆子我这一趟也不是白来的!”说罢,刘婆子愤怒出掌,内力深厚,震的桌子一晃,随即散架。
风无疾叹了口气,垂下眸子,还没准备出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哎,江湖麻烦事真多。”饮尽酒后,她懒懒起身,看向满脸怒意的刘婆子:“请出招?”
“哼,当真是无知小儿!”刘婆子喝道。旋即一掌劈向风无疾,掌势凌厉。
风无疾不紧不慢的闪身避开,边躲边幽幽开口:“等等,刘老婆婆,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呢,太不礼貌了。”
她耸耸肩,笑道:“我呢,会使用邪术,数五个数,你的内力就会被封。”
她眼底划过一冷寒意,语气还是却笑着:“你信,还是不信?”
“你在威胁我?”
刘婆子没把她的话当成事,一边出掌,一边语气不屑道:“口出狂言,真是可笑!”
“弃忧堂风堂主,不过如此,都不敢接招,只是躲避?”
风无疾边躲边道:“不敢不敢,我可没有任何武功。”
“那今日,就让你做我老婆子的掌下亡魂!”
刘婆子再次出手:“受死吧!”
她一掌直劈风无疾面门,风无疾躲避不及,无奈之际探出右手,跟她对上一掌。
「轰———!」
这一掌威力巨大,生生逼的风无疾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后抬起头来。
刘婆子也好不到哪去,她踉跄了一下,没继续动作,只是不敢置信的喃喃道:“丹田空虚,并无内力存在的痕迹,武功不强,是个普通人…”
她脸色一变,登时抬起头看向风无疾。
“亡命之徒,寿命不足七月?”
刘婆子冷眼道,心中已然断定自己是被耍了,“真是笑话,原来我们亲自费尽心思要请的人,是个将死之人!”
她神色沉下来,眸中闪过一丝疑虑:“你既然是个没武功的,怎么可以抗得下我的掌势?”
风无疾也不恼,抹去嘴角的血迹,垂眸浅笑道:“你说我之前,可以先探探自己的丹田。”
刘婆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伸手探向自己的脉象。
随即,她脸色赫然一变,狠狠剜了风无疾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