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惩罚还是奖赏
孟纤情真意切，深深伏首。
陆婉芸看着下方的人，神情难测。
屋中落针可闻，便是一阵风吹入的声响，都叫人听得分明。那风将维持着跪拜姿势的女子的裙摆吹动，也拂过她的发尾，倒是给人一种寂寥之感。
但此时却和寂寥没有半分关系。
“左相行事偏激，犯下此等罪过，孟小姐一句替父受过，就想轻轻揭过？”陆婉芸似笑非笑，虽谈不上愤怒，但和温柔也没有半分关系。
孟纤依旧跪伏着，也因此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不过好歹让人能听得清楚，“臣女知晓此事不小，可娘娘既然没有立刻问罪父亲，想来也有其他打算。”
“既如此，臣女甘愿受罚，如此可敲打父亲，也可不干扰娘娘您其他的打算。”
“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陆婉芸没有回答，只垂眸瞧着这个一直跪伏着不曾有半分动作的左相之女。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全了你的一片孝心。”
孟纤的身子伏的更低，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因为陆婉芸的话显然没有说完，且她也不曾让其起身。
至于陆婉芸，随后也果真继续道：“左相一心想让你成为后宫妃嫔，不愿你和左将军的侄儿结亲，这心思人尽皆知。”
孟纤的手指收紧，死死拽着衣袖。她不知道陆婉芸准备做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紧张和畏惧。上位者的心思，贯来都是难以猜测的。
这也是为什么能够成为上位者身边红人的人，从来都是本事不小之人。
“既如此，就让左相寻个好日子，准备准备嫁女吧！”
此言一出，孟纤猛然抬头。
她眼中充满着不敢相信，尤其是见到陆婉芸那带着点点笑意的眼神之后，就几乎是失去了言语功能，不知该说什么。
若只听陆婉芸最后的那句话，显然很容易让人误会。可若结合陆婉芸前面那一句，却不难猜测她的打算。
左相想要孟纤入宫为妃，而他让沁儿做‘探路石’勾引云墨骁的事情却已经败落，所以断了其念想，便是惩罚之一。
于是孟纤绝不可能成为宫妃，更会被直接遣送回左相府！
至于其那一句‘不愿你和左将军的侄儿结亲’，链接起来，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孟纤，她回让她和江黎结亲！
惩罚？
倒不如说是奖赏！
孟纤和江黎两情相悦多年，可因着早年间左相和左将军之间的嫌隙和某些上不得台面的纠葛争端，所以就算江黎多次亲人提亲，都被左相推辞婉拒。
次数多了，江黎也开始琢磨其他法子。
到如今，便是和孟纤见面，都得靠着陆婉芸的‘旨意’方才能名正言顺几分。
至于会不会有人察觉不对——
总归孟纤去左将军府的理由次次都和平昌郡主有关，和左将军的侄儿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
加之江黎也不会招摇过市，便是两人在左将军府见面，又能有几个人知晓？即便左相心中略有猜测，却也无计可施。
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着让沁儿做垫脚石，试试前路。
而这结果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孟纤缓缓抬头，声音极小，眼神更是充满着不敢相信，显然觉着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陆婉芸却老神在在，面上再不见此前的严肃和探究或者说是审视，只余下温和笑意，就这般与孟纤对视。
“是。”她唇齿轻启，轻缓的声音却足以让孟纤愣在原地，“本宫要给你和江黎赐婚。理由，就是你父亲行事不敬，如此以儆效尤。”
孟纤还是吐不出一个字儿来，只这般直愣愣的看着陆婉芸。
等她回神的时候，其眼角已经略微湿 润，唇角也是不自觉的翘起。欣喜和欢愉，几乎是压抑不住。
“这个理由，你觉着如何？”
笑意盈盈的陆婉芸瞧着孟纤，而孟纤则郑重再拜，“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
对于孟纤而言，这自然是恩典。但对于左相来说，则是敲打和警告。如此前所言，左相不同意孟纤和江黎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朝中这些官员有几个不是人精？平头百姓或许不知其中内情，可这些官员们却六七成都是心知肚明的。
来日皇后亲自给孟纤和江黎赐婚的事情一出，再有沁儿的事情被放出风声，便是不动脑子，那也该知晓是陆婉芸故意为之。
——让人勾引皇帝，那就让你女儿嫁给你看不惯的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两清！
“你不必谢本宫。”陆婉芸轻呵，“本宫此前也并未打算如此。”
这并不是假话。
实际上她和云墨骁此前是真的没准备如此行事的。毕竟这般下旨之后，左相对左将军府的人定会更加看不顺眼。
而没有双亲祝福看好，对于孟纤来说，确实不算好事。
如今陆婉芸如此行事，说到底，也是真的为了敲打左相。
“臣女知晓娘娘的意思，但臣女对娘娘，依旧感激不尽。”孟纤好歹也是左相的女儿，自然不可能蠢笨。
她领略得到其中深意，却也心甘情愿。
左相和左将军之间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只是年轻之时的口角和行事的分歧。日积月累之下，便成了旁人眼中的‘不死不休’。
所以纵然孟纤嫁给江黎也能让盯着孟家的人掂量谨慎，左相也不愿意同意这门婚事。
除去当真不对头、拉不下脸之外，便也是觉着左将军一家都不安好心，连带着江黎这个左将军的侄儿，也不是个好玩意儿。
孟纤嫁过去，少不得就会受到各种磋磨。
但左相不说。
他只用自己强硬的方式来阻拦孟纤，给她选了一条他自以为周全、平坦的道路，强迫着孟纤踏上去。
“感激？”陆婉芸挑眉，“你若真的感激，就照顾好平昌郡主，也多督促江黎。我朝虽将领不少，却也该再有个少年将军。”
“孟纤，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