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就来的话,季燕然也不介意,“所以说到你心坎处了?”
沈棠盯着他看,半晌才说,“你担不担心我去见识了花花世界,遇见年轻、学问好又投契的人,心里有了其它想法,一去不回?”
季燕然眸光微动,心口一瞬痛起来,眼角似乎有水一样的热流欲出,那样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老早就知道,自己对沈棠,有比真心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平常心。可说出来,多显得薄情。
“你说呀。”
季燕然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凝视沈棠的眼神里,有平静而难捉摸的东西,说,“不告诉你。”
那边已经包装好了,季燕然付账后,拎着东西,带沈棠离开。
沈棠这晚辗转反侧,大学时把程商隽的书都看过,成为他的博士不可谓不是一个诱惑,可是下午季燕然一闪而逝的无措,同样让她六神无主,半夜给他发消息,“睡了么?”
那边秒回,“没有,睡不着?”
“你是不是很担心?”
季燕然给她打过来语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说做领导要会攻心,你知道还需要什么心么?”
“嗯?同理心?”
“是好胜心和平常心。”
“好胜心我可以理解,领导为什么要有平常心?”
“因为要面对更大的不确定性,更复杂的各方情绪,要能甘心做个乙方。”
领导是决策者,却自视乙方,听似无理,却耐咀嚼。对于如何处世这个问题,其实季燕然深谙其道,他的心平气和,波澜不惊,未必是澹泊自安的性情,却一定是他所遵循的处世智慧。
季燕然,季燕然,他总能令她认识人生里更新、更深刻、更致用的东西。沈棠扭着身子翻来覆去,喜欢得语气都矫情起来,咕哝着说,“你跟我以前想得不一样。”
那边低沉沉地笑,“以前你想我是什么样的?”
沈棠十分喜欢又极难为情,红脸耍赖,“不告诉你。”
“我想知道。”
沈棠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那你现在来,我当面告诉你。”
“好。”
挂电话,起床,换衣服,拿车钥匙出门,季燕然有些忘乎所以,大半夜二话不说去见一个人,为了听她一句话,那话不见得有实质的重要性和意义,这份冲动,竟想不起来用理智来稍作克制。
沈棠开门就高兴地跳起来,抱住季燕然不撒手,“又见到你了。”
这让季燕然的心酸酸软软的,尽是甜蜜幸福的丰富滋味,弯腰抱起人,曲腿踢关门,往床上去。沈棠挽住他脖子,偷看他一眼,然后偷笑着埋脸进他脖子处。
有种喜欢叫生理性喜欢,乐于跟对方有肢体接触,亲近个没完,他俩就是这样,彷佛不带欲念,又隐约有极强的渴望,半就半推,沈棠是就的那个,季燕然是推的那个。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如果,如果你之前结婚了,我们会怎样?”
这个问题对季燕然来说,不算突然,因为他自己想过无数遍,应该,他们应该不会走成如今这个局面,可是如果很多事他不去做,沈棠怎么办?
当然,假如从一开始就不放纵自己倾注感情,后来也就不会有在意沈棠怎么办的心思了。
思及此,季燕然展臂抱住她,一下一下抚她的后背,仿佛在安慰那个时空的沈棠。
沈棠也理解了他这份意思,并不觉得失落,反而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他。
“所以,如今是最好的,不然,你早就结婚了,对不对?现在是天意。”
季燕然微怔,而后稍侧脸,嘴角不住地亲沈棠的脸颊、额头、嘴角,然后停下来,“你也会攻心了?嗯?”
“……跟你学的。”
季燕然乐得直笑。
“那哪天我去拜访下你父母?”
“……”沈棠惊喜交集,又不免担心害怕,“我爸妈不同意怎么办?如果他们说了不好听的话怎么办?把你骂出去怎么办?”
“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至于不同意的话,他们有顾忌,我就去消除,他们有要求,我就去满足。他们提出什么问题,我就解决什么问题。”
季燕然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决,果断有魄力的样子,令人倍感幸运,沈棠抽抽鼻子,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之前以为你什么样么?”
“嗯。”
“像无波古井。”
无波古井,其实也没错,不仅他是,他的生活也是,季燕然想,如果不是沈棠出现,他这口古井,许会一直无波下去,最后沦为一潭死水。
沈棠决定先准备申请材料寄,错过今年,再有想法可就要再等一年了,以她的年龄,这时间耽误不起。
为了应对笔试考核,沈棠不得不恶补英语。她英语学得差劲,特别是口语方面,可似乎又有点学习能力,因为不论高考还是考研,她都只刷了半年时间的卷子而已——高三上学期末,英语仍不及格,高考136分;大学四年除了考四六级,就没好好学英语,考研70分。以往的学习经历,让沈棠有信心,只要潜心学,是能补上来的。
叶和清好几次瞧见她拿手机背单词,一开始以为她好学而已。
这天日子特殊,叶和清中午去沈棠办公室,看她趁办公室没人,正在写攻读博士学位的研究计划,才明白她的打算。
一时间,叶和清想问老季知不知道,似乎又不适合,万一是沈棠瞒着他呢。
于是,走出办公室的叶和清又折回来,“沈棠,你准备去读博的事,老季知道么?”
沈棠没瞒他,“知道,他很支持。”
“这个老季!真是大方!”叶和清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这么由着你来!下次许老……”
沈棠疑惑,“???”
叶和清降低声音,“老季……”
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老季有没有跟你说你考编的事?”
沈棠睁大眼睛,更不明白,“考编什么事?”
“那你去问他吧。”
“叶、局?”
“咳咳。”叶和清屈指敲了敲沈棠的桌子,“你们研究所报编制,一连几年上面都没有批名额,你那行/政/编是去年突然批下来的,你知道吧。”
“嗯。”他们一直都在说批编制名额之难,她运气之好。
“是老季托的人,他想把你招进去。当然你考试面试,他绝对没有插手,整个过程是公平的,这个公开招考,机会是为你争取的,但也给了别人,也是公平的。”
第一句先让沈棠脑子一嗡,后面再有什么,就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