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不像叶和清,跟季燕然有层私交关系。他是纯粹的领导,喊她过来任劳任怨的,直接找他提回研究所,就太拿大轻狂,没自知之明了。
无声无形的舆论氛围,每天硬着头皮身处其间,沈棠意识到,自己没强大到若无其事地泰然处之。
她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不免怀念从前,她和季燕然楼上楼下,只要想碰面,略微用点心,绕绕等等,都能如己所愿地偶遇上,擦肩一下,或远远走过,哪怕那时候什么话也没得说的,算不上真正意义的见面。
另外就是研究所里,不仅小国寡民,还政通人和,工作能应付,充实之余,也不失轻松。
麻木地开门,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映入眼帘的,还有季燕然翘腿而坐看手机的侧面剪影,仪态端正,风容整洁,单看轮廓,也是一派精致洒然的气质,她愣在门口。
注意到门开了,那个背光的分明剪影动了下,站起来,收了手机迎过来,语意带笑,“回来啦?”
“……你怎么来了?”
“都七天没来了。”
沈棠伸手拥住季燕然的腰身,同他贴在一处,好像抱住了一个实质有温度的安慰。
季燕然略弯腰,轻轻把人横抱起来,笑着转了几个圈,沈棠小声一惊,忙腾手钩住他脖子,轻飘飘的飞扬感,将烦恼暂时抛却,游戏般令人放松愉悦。
沈棠搂着季燕然的脖子,一瞬不瞬地近近盯着他瞧,颇玩味似的。
“想什么呢?”
“以前如果你的眼睛长在背后,你就会知道我偷看了你多少次。”
季燕然的心一软再软,自己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子不顾风波挫折,呼应他的感情,忍不住亲她的额头、鼻梁,一下一下,一路亲至唇边,厮磨温存片刻,“你也一样。吃饭,等下商量件事。”
“什么事?”
“先吃饭。”
沈棠吃得急,季燕然一边跟着给她夹菜,一边劝她吃慢点,下次可不敢跟她卖关子了。
沈棠很快吃干净,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说吧。”
季燕然好笑得很,而后神色认真,“想回研究所,是么?”
沈棠一瞬意外后,随即想到叶和清,以他俩的关系季燕然知道也不奇怪,“……嗯。”
“回去能不能解决你的困扰?”
沈棠低头扳手指,有些丧气,都在一个圈里,在研究所和林业/局又有什么区别?
季燕然拉过她的手,干燥柔软的温暖从手背熨到心上,“你之前说你考fd是想跟程商隽老师学习,现在它还是你的梦想么?”
沈棠猛地抬头,眼里有光亮,也有疑惑,情绪复杂。当年考研的时候,目标坚定,就是fd,北大也不行,报录取比例低得可怕也无所畏惧,可惜技不如人,最后被调剂到t大。虽然沾了本科院校的光,t大也算不错,但毫不夸张地说,三年里“fd”两个字每天都会在脑子里溜一遍,那是一辈子的遗憾,现在不想了,其实也是认命而已。
季燕然观察她的表情,继续往下说,“如果你还有意追求学问精进,还那样崇拜程老师,我可以请人写推荐,你去读他的博士,毕业后你觉得能回来,走人才引进回来,也可以离开这个圈子,去大学。
放弃公职,是有些可惜,……”
不等他说完,沈棠低下头,一言不发,好像对此兴味不大,神色怏怏地背对季燕然躺去床上。
季燕然跟着坐去床沿,手臂支在她身前,倾身问,“怎么了?”
“……”
“嗯?”
沈棠心里酸酸涩涩的,“别人会不会想,你觉得我是你的污点,害你走到哪被人指指点点到哪,所以把我送走?”
“沈棠!”
季燕然声音放软,把人抱在怀里,“不准这样说。你最好,有学问,能任事,别人都夸我有双慧眼,都相信我不是为了私心。”
沈棠歪头仰脸,“什么不是为了私心?”
季燕然微怔,然后说,“不就是对人多夸了几声。”
去年跟吴奕喝羊肉汤,吴奕说季燕然签下自己,等编制批下来,让她直接报考的打算。沈棠以为是这件事,也就没细究,把话题扯回来,“那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对不对?”
“你不放心,我现在就约老叶他们,定时间,请他们吃饭,带你正式和他们见见面,然后周末领你去沪市。”
“不要。……怪难为情的。”
季燕然低头,凑近,“我舅舅也不见?”
沈棠脸蛋涨得通红,拳头软绵绵往他胸口一锤,季燕然低低笑开,震得沈棠发痒,她想起来一件事,“我电脑里的文档是不是你拷走的?”
“嗯。”
“你为什么把全拷贝走了?”
“……”
“怎么了嘛?”
“那晚听老叶说,那女孩子父亲有些能量,怕你一时意气,不小心被别人查出把柄,所以火急火燎全拿走了,也没给你留备份。”
“那你不怕?”
季燕然没急着回她,只盯着她出神,若有所思,好像在斟酌要不要告诉她。
“你说呀。”
最后季燕然无奈叹息,“甜甜,凡事最要紧是保自己周全,假手于人,未必不是共赢的万全之策。”
沈棠眉头微蹙,不理解,“还和谁有关系?”
“我把资料匿名寄给了和那个女孩子一样是社会用工,亟待转正的人,n大那个编制,可比项目署名有份量得多。”
还有把资料寄给那个女孩子弟弟班级家长,他们积力而为、推波助澜,形成大面积举/报,才极快引起重视,迅速处理的话,季燕然就没提了。虽然校领导拿学校里最优秀的一班学生的前途来媚上,很不地道,季燕然也不想沈棠知道那些阴暗病态的处事,更担心沈棠认为他手段狠辣,不留余地,在心里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