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当初考研一样,还没有开始,就到处跟亲戚说,罢了丢一句,“跟他说有什么要紧的。”
他,可以换成舅舅、表叔、表婶、二伯……任何亲戚或他认识的人,毫不夸张。
除了徒增压力,百无一用。
没有办法阻止,因为二十多年来,沈延之每跟一个人说完,都认为,“跟他说有什么要紧的?”
沈棠厌烦而无奈,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让她爸爸知道。
忙过年的事的间歇,沈棠就在房间里用手机刷题,父母当她在玩手机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关心现在的工作是不是长久之计。
眨眼就到了除夕,饭桌上妈妈做的都是她爱吃的,油爆虾是爸爸知道她爱吃虾,就直接买回来一箱子。
而沈棠还是那么不喜欢年夜饭,因为沈延之喜欢在年夜饭桌上训人,谈学习,又教育恋爱的事。
从小到大,每年吃年夜饭,沈棠都用一种很沉重的心情等着熬过他的那些说辞。
今年也不例外,照旧有那句,“你要替我争气”,言辞间仿佛把他这一生悲愤不甘都交付给沈棠,指望着她。
为什么她总要在年夜饭桌上听到这些?
她笃定父母爱她,而又总是倍感压力和负担。
沈棠很讨厌,她很想说,研究所的那些人都是替孩子铺好路的,很普通的本科可以托关系在公家单位上班,银行工作压力大,就辞职出国读书,等毕业回来走选调。你是什么人,或许已经决定了我是什么人了。我有什么能耐帮你争气?
考试的竞争压力,如大山横在面前,她只觉得前途茫茫。
但她不惯顶嘴,这些话也确实不能说,以父母的眼界和能力不已经供她读到研究生了么?
这些寄托,或者是她该背负的。
沉默以对,心情固然是不好的。
沈棠想到季燕然,那个温和寡言的人,总是波澜不惊的,波澜不惊的就好,淡淡就好。
她自然清楚,父母不可能有季燕然那样的阅历、认知和心智,最重要的是,资格——工作和工资赋予的。
初三,沈棠就借口要去值班,离开了家,躲在出租房里刷题、背书,晚上睡觉前也会在脑子里过一遍温习。
一个人安静充实地度过三天,沈棠几乎十分享受这种寂寞人外的独处。
初六下午,无论如何她总想歇歇,就往花鸟市场跑,缤纷斑斓的花草,喜庆的对联红幡,看得沈棠心眼俱喜,又似乎落寞更多,这个城市的一切热闹繁华,严格说起来都与她无关。
她蹲下来在一盆绣球和月季间犹豫,绣球能养活得长,但贵,月季便宜,但难养活,开一茬必枯死。
一双晶莹水亮的大眼睛在双姝间徘徊不决,忽然不知是无意间捕捉到什么,还是敏感地感应到一束目光。
她下意识跟着定睛,远处茶室里,坐在布艺单人沙发里的人,闲靠着背,叠架着腿,双手交扣在左腰,和对面人笑谈,神色气派里尽是适意散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