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以为陆憬就是说说而已，结果周四的自习课，他比她到的还要早。
她抱着材料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她上次坐的位置上，翘个腿，手里黑笔转的飞快。
赵前森还在给理科三班讲课，段长已经点过名，办公室里的任课老师都已经下班。
不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和陆憬，没来由地有些紧张起来。
陆憬看见她，眼睛骤然一亮，又瞬间被他用戏谑压下，“林同学，迟到了三分钟，补习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啊。”
林深被他盯得不自在，淡淡“嗯”了声，挪开视线。
角落三张空课桌，她朝着最右边那张走去，和他隔开一个座位的距离。
陆憬眉峰一扬，没说什么，转回头继续看题。
然而不到一分钟，“林同学，能给我讲讲这题，为什么不选c吗？”语调理所当然。
林深刚读完一道题的题干准备开算，某人高大伟岸的身影就罩了过来，屁股平移到两人中间的凳子上。
他左手支起下巴，右手懒懒地用笔尖点了点练习册上的某处，跟大爷似的。
林深寥寥扫了眼，“一会赵老师来了你问他吧。”
陆憬嘴角的笑意收起，放下支着下巴的手，凑近几分，“那么小气？怕我抢了你年级第一啊？”
林深身子本能地往另一边倾，动作间几缕碎发掉落到脸颊上，她随手一撩，莹润杏眼就那样瞪着他。
很普通的动作，陆憬胶粘的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肆无忌惮地，落在她柔白的脸上。
瞪着瞪着，她先熄下火来。
和无赖打交道，不纠缠为上。
“哪题？”林深依旧斜着肩，接过陆憬的册子，放在自己桌上看。
“画圈儿那题。”
话音刚落，他双臂交叠，又往她那靠近几分，头也低着，凑过去，似是只为了看清题目。
肩抵肩的瞬间，林深像被电流击中般微微一颤，立刻弹开。
陆憬喉间溢出一声嗤笑，掌心抵着太阳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发顶，“讲个题而已，反应这么大，我看你和徐竟遥挺自然呢。”
“你不会也对我别有所图，所以心虚，嗯？”
林深脊背紧绷，佯装抬头望了眼窗外，没好气地来了句：“还没到春天呢，为什么有人桃花癫了？”
“什么桃花癫？”
“就是走在路上觉得每个人都喜欢他。”
陆憬咬着后槽牙：“”
他怎么忘了，小满只是看着乖，一向牙尖嘴利，嘴上得饶人处也不饶人。
“这道题，因为还有个附加条件要考虑进去”林深不跟他掰扯，注意力转回那道题上。
陆憬盯着她侧脸，呆滞了片刻。
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她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
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正大光明地游移，掠过她那浓密微垂的长睫，挺俏的盒鼻，因讲题而粉润微张的唇。
他看得入迷，喉咙莫名发紧，却横生出一种自己在亵渎神明的负罪感。
陆憬难得脸红，连带着耳根和脖子漫溢一片绯色。
他忙移开目光，看向题。
过程中，他适时反问了几句。
林深挺惊讶，这题确实比较难，她归类时也放进了高频易错题，但陆憬的思路跟得很快，追问的点也很到位。
讲完题，林深把册子递过去，“你基础好像是还不错。”
陆憬轻哼一声，“还以为老我骗你呢？”
林深耸了耸肩，目光落回刚刚那题开始算。
写着写着，她没来由地想到第一次月考时，数学唯一错的那道填空题。
以及蓝笔修改的，3/14。
林深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问道：“我那张数学卷子填空题倒数第二题，那道压轴题的订正”
陆憬愣了下，随即唇角弯起很小的弧度，带点骄傲的，很随意地开口：“我不是捡到你卷子了么，随手算的，我还以为你没看呢。”
林深震惊到从粉唇微张到变成个o型，“你”
陆憬看着她脸上难得出现的生动表情，心中涌起一股想要捏她脸的冲动，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强行压下。
他撇过头去，轻哼着嘟囔起来：“怎么，不信啊，还瞧不起人呢”
“没有，是觉得你很厉害。”清泠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
陆憬猛地扭头看向林深，眼底闪过一丝刚刚升起却未及蔓延的欣喜。
看来她真喜欢学习好的啊！赌对了！
可林深偏偏一脸平静淡然，低头看着题目，仿佛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臆想一般。
陆憬死皮赖脸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深抬了下眼皮，眼底泛起细微涟漪，手里的笔一紧，却没说话。
“我听见了，小满夸我咯。”陆憬嘴角上扬，心情极为顺畅。
他“好心肠”地没有继续追问，缩回身子，低头继续写题。
渐渐地，两人之间形成了一股自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谐的磁场。
谁也没有开口，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挲的声音。
似窗外细雨轻敲窗棂，落入心扉。
赵前森拿着茶杯，臂弯夹着练习册，回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他不禁感慨，郎才女貌这四个字在这一刻仿佛具象化了。
下一秒，他晃了晃头，心里笑自己，两个半大的孩子罢了，他在想什么呢。
“都做得怎么样？”
“赵老师好。”
“赵老师好。”
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对视了一眼。
陆憬不易察觉地笑了下，先开口道：“赵老师，我本来正好有道题不会，但是刚刚林同学给我讲了，我就懂了。”
赵前森眉梢挑动，“哦”了声，音调也跟着扬。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挺好。林深，那你目前有什么问题吗？”赵前森目光又转向林深，问道。
林深微微垂眸看向桌腿，不太自然地开口：“暂时没有，赵老师。”
当然没有，因为陆憬那句“小满夸我咯”就像洗脑神曲一样，只要一安静，就在她脑海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滚动播放。
甚至还在她的脑海里配上了陆憬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所以她，难得地，在学习时，走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