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把备课本往讲台上重重一摔,手用力一指:“站住!”
人影毫不留恋地消失。
林深下意识地屏了呼吸,身边突然空空,只余下她一人。
周琦再次被气得脸色铁青。
她想到自己这些年来,一路从小县城的做题家,到考入省城的教师编,个中辛酸唯有自知,几乎从未有一刻喘息。
可这些学生呢,有资源却不珍惜。
偏偏个个都有背景,她还管不得,真是让人无奈至极。
阶级的分化,本就不是她靠后天的努力便能打破的,人人在羊水时就已决定了分水岭。
周琦平复了几秒心情,又继续讲课:&34;一定要仔细审题,高考的时候选错一个,分儿就全扣了。&34;
“好,我们来看第三讲的第五道例题”
林深听得认真,捏着笔在崭新的书页上圈圈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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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跃台球厅在中青大街的心脏,门口悬挂着巨大的霓虹招牌。
中青大街在北遥无人不知,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区,高贵冷清与烟火气互相割裂。
街道两旁林立着高档的商场、餐厅和写字楼,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光。
从落地窗望下去,那一打街边摊也毫不逊色,楼里的人们怎么举报都没用,不过是春风吹又生。
街头艺人们在路边表演,悠扬的音乐声混杂在喧嚣的人声中。
现在还是白天,便已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陆憬嘴里叼着根细烟,不细看还以为是原先那根棒棒糖。
他俯下身,双手握着球杆,专注地盯着球桌上那花色球,瞄准角度,出杆。
门被大力推开。
“草,热死老子了,大老远跑来打什么球啊。”江添走在最前面,一手拎着衣领来回扇动散热。
周归帆和陈星恒紧随其后,一进来就到处找酒水单,渴得两人一下子点了四瓶北冰洋汽水。
红球弹到桌沿滑向另一边,白球却入了洞。
丁觉坐在一旁的皮质沙发上看着,想笑不敢笑。
陆憬迁怒地睨了江添一眼。
“哟呵,球技太烂了阿憬,瞪你爹也没用。”江添眼看着白球咕噜噜进洞,笑嘻嘻地朝着球桌走过去。
陆憬不理会他,收了杆,直起身子吸了口烟,吐出一大圈白色的烟雾,在空中散开。
丁觉伸手捞过茶几上的菊花茶喝了口,烫的他一激灵,五官皱成一团。
他看向周归帆:“对了,之前校门口遇到的那个贼他妈好看的妹子是不是转你们班了?”
“何止啊,他还是小帆帆同桌。”江添去旁边拿了根球杆,重新开球。
“你们是没见他那副殷勤样,就跟下一秒林妹妹点头他就能立马入洞房了似的。”陈星恒添油加醋地补了句。
“林妹妹?”丁觉颇感兴趣地从靠背弹起来,坐直身子。
“我取的,贴切吧小帆帆。”陈星恒走过去把白球掏出来,在球桌上摆好。
“说了多少遍了,别他妈叫老子小帆帆,恶心死了。”周归帆一口气干完两瓶汽水,粗粗地抹了把嘴。
江添回忆了两秒,认真开口:“还别说,挺贴切。但是美则美矣,她那身材看着风一吹就要倒了,腰还没我胳膊粗,对她嗓门大点儿估计就得掉眼泪。”
周归帆不服气地反驳:“你懂个der。林妹妹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的了,简直天女下凡,完全是我的菜,懂?”
“嗤—”久未开口的陆憬突然出声。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糊的瓜子脸,五官记不明晰,唯一清晰的是她那双隐含厌恶的双眸。
“治治眼睛,不然长这么大白活了。”
江添耸耸肩,笑着对周归帆说道:“瞧见没,阿憬和我才是有眼光的,听哥一句劝,这种女的没意思。而且一看就是好学生,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周归帆翻了个白眼,不服气地反驳:“你懂啥?你们俩这都是偏见。林妹妹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特别温柔。”
温柔?陆憬心底冷笑。
“哟哟哟,才认识不到二十分钟吧,就开始护犊子了?”丁觉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拱火。
周归帆摆了摆手,停止话题:“得得得,不跟你们掰扯,我追我的林妹妹。反正憬哥有柳若南,你俩瘪犊子我也不担心。”
“嘿你什么意思”
夜幕降临,透明的落地窗外场景变换。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整条街道照得如同白昼,各种店铺的招牌闪烁着迷离的光影。
陆憬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他懒洋洋地伸手探入兜里,烟盒连着手机一块掏出,而后慢条斯理地拔了根烟出来,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
像是知道谁打来的似的。
丁觉奇怪地瞟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柳若南”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头,好奇地问道:“嫂子下课了吧,她电话你怎么不接啊陆哥?”
听到“嫂子”二字,陆憬的眸子沉了沉,他不耐烦地用手指捻灭烟头。
这是他的习惯。
比起身上那些新旧叠加的伤痕带来的痛,烟头烫指腹的灼痛莫名加了几分爽感。
江添一脸早已看透的表情:“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哪可能啊,小两口闹呗。柳若南不是陆哥谈的最久的女的么,从暑假到现在了都。毕竟三好学生都为了他自甘堕落。”周归帆心直口快。
“啪—”球杆被带着些愠怒甩到墙上,没站稳,倒了下去。
“没啥意思,不想打了,去夜色。”陆憬淡淡地丢了句话,提步往外走。
五人帮打小就一起玩,陆憬这人,脾气古怪,但面冷心热,关键是贼讲义气,还大方。
因而剩下四人虽面面相觑,满脸写着“又怎么惹到这位爷了”的疑惑,却也好脾气地跟了过去。
华灯初上,陆憬飙着特意溜回家开来的车,一路疾驰到夜色门口。
门口那几个魁梧的安保远远望见熟悉的车牌,立刻在门口列队。
“陆小公子。”
“江叔,去帮我停个车。”他下车后将车钥匙一丢,江明眼疾手快才堪堪接住。
陆憬带着后排那一串跟班就要走进去,却被离门最近的安保拦了下来。
陆憬凉凉地瞥过去。
“陆小公子,陆爷上次来了说不能放您进去,您还是学生,还有,这车,也不能再开了。”江明捏着钥匙,好脾气地开口。
“如果我偏要进去呢?”
“陆爷也说了您如果硬要进去,也可以,回家后他会亲自找您谈。”
呵,那人什么时候用正常的方法找他“谈”过?
不都是
思忖间,他背上的伤口似乎又裂了点,痛得他身子又躬了几分。
江添一行人赶忙拉了拉陆憬的衣袖:“算了吧阿憬,我们可以换”
“那就让他找我谈吧。”
说罢,陆憬一把扒开眼前的安保,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