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这次倒是很知礼的微微欠身退出书房,只是脸上那自信的笑意刺痛了穆端阳的眼。
“怎么样,父亲可有为难你?”
穆洵之见玲珑走出来,忙上前问。
但不等玲珑答话,那乐驹嫌恶的看了一眼玲珑,就连早前佯装的恭敬也不见了。
在他眼里,此刻的玲珑,不过是相府未来即将“病死”的姑娘。
于是直接打断了玲珑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带不屑。
“三姑娘,相爷要你即刻回院子里去,奴才这里还有紧要的事儿,咱们就别耽误工夫了。”
穆洵之皱起眉,再温润如玉的人也染上几分薄怒,实在乐驹过于放肆了。
再如何,那也是相府的主子,他一个奴才怎么敢!
“啪”
清脆又响亮的一巴掌蓦然响彻在书房外,穆洵之一脸震惊的看着嘴角含笑的玲珑。
少女初露锋芒,寒芒四射的双眸如锋利的刀刃出鞘。
不知为何,明明是不过十四岁的姑娘,可身上的贵气与威严,此刻甚至堪比书房里那位久居相位的父亲。
她真的很胆大,狠狠甩了穆端阳身边最重要的心腹乐驹一巴掌
穆洵之甚至不知道,那还不到他肩膀的小女孩,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一巴掌打得乐驹嘴角都破了,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你你竟然”
就连乐驹都懵了,他虽然只是相爷的一个小厮,可却是贴身伺候的,打小儿就跟着相爷。
他爹更是这相府的大管家,就连大夫人见了他,都客气的很。
别说挨了一巴掌,平日里除了相爷偶尔责骂,旁的人连在他面前大声喘气儿的都没有。
玲珑却丝毫不理他,今日这一巴掌不过是还了前世一丁点的债而已。
那时她被穆端阳送进三皇子府的时候,那碗迷药就是乐驹亲手灌下去的。
“大哥哥,我倒是不知道相府好大的规矩,主人说话,也有奴才插嘴的道理。
不过是贱命一条,我打就打了,怎么他还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放眼整个上京也没有奴才做主子的主的,相府更一向是治家严谨。
三妹妹今日打得极对,是乐驹失了规矩在先!”
玲珑微微挑眉看向自家大哥哥,倒是没想到他也有拿话挤兑人的时候。
一席话说得乐驹有口难辩,此时若辩了,更显得他刁奴欺主,没有规矩。
闹到主君那里,依着主君薄凉的性子,也未必能讨着好。
“大公子教训的对,是奴才冒失了,还请大公子莫怪。”
乐驹咬着牙,忍了这口气,只是那满眼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了。
穆洵之见乐驹竟是对他道歉,而不是玲珑,便朝玲珑看了看。
见她不甚在意,也无意再和乐驹纠缠下去。
乐驹如此态度,也不过是看主家的意愿行事。
想着在书房外他隐约听见几句三妹妹与父亲之间的争辩,眼中的担忧更浓了几分。
玲珑也看出他的忧心,心下划过一阵暖流。
虽然她和穆洵之并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个明面上的哥哥,无论前生今世,都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护着的。
“大哥哥快进去吧,这几日我不能出来。
若是祖母明日醒了,还烦大哥哥告诉祖母不必为我忧心,保重自身。”
说着玲珑盈盈一拜,便转身离去。
希望祖母能懂她的意思,不要为了救她出来,与穆端阳那厮起了争端才好。
一路行至惜花小筑,这院子是玲珑的生母傅娉儿生前所居。
穆老太君知道她必然是不想挪地方的,所以早早派人收拾好了。
正值金秋,老太君还特意命人在院子里还栽了一棵桂花树,刚至院前,就能闻见那一室暗香浮动,钻入鼻息。
玲珑还正想,回头倒是可以摘些做桂花蜜,祖母最喜甜了。
那厢一直默默站在前面,引着玲珑到惜花小筑的乐驹又不耐烦的开口了。
“这里就是三姑娘的住处了,日后三餐会有专人给三姑娘送来。不得主君首肯,请三姑娘不要踏出半步。
否则惹怒了主君,三姑娘可担待不起。”
此时没有穆洵之在边儿上震着,那乐驹更放肆起来,细长的三角眼像是一条毒蛇冰冷的瞄着玲珑。
话毕转身就出去,封了院门,落上锁。
听着身后上锁的声音,玲珑忽的嘴角扬起笑意。
“乐驹,我观你四肢虚乏,精气不足,加之子女宫阴煞之气环绕,乃大凶之兆。
此生恐难有子嗣,便是有了,也断无可能存活。
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本要走的乐驹心头陡然一凛,近日他家夫人刚刚有了身孕
但随即又耻笑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娃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吓到了。
“三姑娘还是好好养病吧,说不得下次奴才来,就是给三姑娘收尸了。”
乐驹冷笑,这一日应是不远,主君怎会允许这样一个碍眼的人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听着乐驹远去的脚步声,院里的玲珑,此刻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洒在她半边身子,像是要被金色吞噬了一般。
粉嫩的樱桃小口,扬起一个几近诡异的笑容。
那双眼中曾经属于少女的天真全部散去,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瞳孔里爬满了恨意。
一时间那团金光里,似是高堂之上的神明,又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