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柔地执起谭翡钰的手，示意继续跳舞。
谭翡钰扭头一看，陈书远身侧已有了一名舞伴，想必便是这位先生的，被她撞开了。
“抱歉，我不会跳。”谭翡钰赧然，想挣脱他的手。
“我带着你，慢慢来，很快的。”男子话音温柔，动作却不容拒绝，带着谭翡钰迈开舞步。
“圆舞曲并不难，我们可以把节奏放慢。”
男子的手轻扶在谭翡钰的腰间，耐心地引导。
“先向左并步，再右脚后退，再向前，反过来也是一样，然后在外侧换步……”
低柔的嗓音仿佛带有魔力，谭翡钰鼓起勇气迈出脚，试图跟上他的步伐。
一步，两步……
一个完整的舞步下来，竟然一次也没有错。
太好了！谭翡钰高兴地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桃花眼，脸不禁红了，又急急低下头。
在陌生男人面前如此冒失，未免失了礼节，实属不该。
头顶低笑声传来：“你跳得很好，再来几次会更熟悉，可以试试跟上乐曲。”
姿态亲近却不狎昵，谭翡钰也渐渐放缓了紧张感，随着他的节奏融入到舞曲中。
并步，斜步，转身……随着基础舞步的熟悉，谭翡钰逐渐跟上了乐曲的节奏，身体也舒展开来。
她随着节拍在舞池中旋转，青色旗袍的裙角随着动作甩起，不显沉闷，反而像一只清冷翩翩的蝶。
周围的人也陆续注意到这对搭档，不时有窃窃私语声，掩藏在叮咚的钢琴声中，辨不清说了什么。
一曲终了，男子风度翩翩松开手，言笑晏晏。
“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多谢，我……”
庄培麟！谭翡钰话音未尽，余光注意到宴会厅入口的身影，心下一惊。
千万不能撞上他，她不自然地别开脸，避着庄培麟所在的方向。
“多谢先生相教，小女子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男子回话，便匆匆转身。
“诶……”怀中余香尚存，男子话还未出口，谭翡钰的身影已走远，他叹口气无奈笑道，“我这么可怕吗？”
“不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谭翡钰已走到入口处的休息区，才发现赵慧文已随陈书远去应酬，她犹豫了下，只让侍应生转达二人便先行离开。
回到家中，谭翡钰的心还止不住“突突”地跳。
一场盛宴，禹城繁华，名流权贵之多，可窥一斑。
这不失为一个机会，毕竟这些上流人士口中的消息，往往比报纸街头要快得多，也准确得多。
但是，庄培麟作为督军之子，难免出席，今后此类宴会，她还是少去为好。
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兴许再过几个月，庄培麟把这件事淡忘了，她就安全了。
雯月端来热茶：“小姐，不是去参加宴会吗？怎的就你一人回来，脸色也不好？”
“我身体有些累，就先回来了。”
雯月叽叽喳喳地关心，吴妈听到谭翡钰不舒服，也端了茶点来关心，屋里一时热闹起来。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些见闻趣事，谭翡钰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聊了许久，门外才传来声响，陈书远和赵慧文回来了。
见谭翡钰端端正正坐在房中，陈书远面色不悦。
“翡钰，你怎么自己就回来了，方太太还问起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等谭翡钰回答，他又急着追问。
“对了，我好像听到有人谈论跟郑公子跳舞的女伴，是说你吗？就是后来你跳舞的那人”
原来和她跳舞的那个男人姓郑。
谭翡钰摇摇头：“我不知。”
陈书远想了想：“应当不是你，他们说得神秘莫测，还说舞姿气质都极佳，可能是哪家不常露面的小姐吧。”
又担心道：“你与郑公子跳舞的时候，没有踩到他吧？他可是我们银行得罪不起的人物。”
谭翡钰摇头，他才放下心来。
“不是就好，我还怕你得罪了郑公子才匆匆回来。”
赵慧文静静立在一旁，未发一言，眼睛冷冷盯着谭翡钰。
她没有跳开场舞，又一直关注着场内，陈书远没看到的，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岂止是没有得罪，她看分明是相谈甚欢呢，那郑公子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连最后谭翡钰没礼貌地离开，也没生气。
明明跟陈书远跳舞时就频频出错，惹得陈书远也没了耐心。
她原本正喝着红葡萄酒看着谭翡钰的热闹，只放酒杯的一瞬，二人竟换了舞伴。
郑寅珵那样的人物，竟对她这么温和有礼。
凭什么？她一个跟封建婆娘就差了一双小脚的女人，凭什么？
她看谭翡钰不是陈书远说的温良纯善，是城府颇深才对。
赵慧文眼珠一转，看向陈书远的皮鞋，一副担心的语气。
“书远，你这鞋子不是第一次穿吗？怎么看着有点磨痕？”
“翡钰跟我跳舞的时候，踩到了，”话题被岔开，陈书远低头端详鞋子，面色不虞，“应该让你陪我跳的，这鞋子是上好的小牛皮，也不知能不能修复好。”
“哎呀，”赵慧文笑笑，“翡钰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毕竟对这些一点都不懂，只是可惜了这鞋子。”
陈书远看着脚下鞋子，越发心疼，欲言又止，还是开口。
“算了，翡钰毕竟是头一次跳舞，难免的，多练习会好的。”
终究是保留了几分绅士风度。
“这舞着实有些难，”谭翡钰蹙眉作为难状，“若最近还有舞会我还是不去了罢。”
“一点小难处就害怕，你要一辈子这么古板不成？”陈书远不满地看翡钰。
“书远！”一旁赵慧文抬手打了陈书远一下，嗔道，“你也糊涂了，这种舞会哪能用来当练习场，出了岔子，丢的不还是你的脸吗？”
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谭翡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面色如常。
“妹妹说得是，等习得了舞步，再去不迟。”
至少庄培麟忘记她之前，她不能学会这舞步。
陈书远没再多说，只是赞许地拉着赵慧文回了房中。
第二日一早，翡钰还没出卧房的门，便听院门口传来吵嚷声。
“连你们主子的妈都不认识，没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