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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木而栖(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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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本来没想睡觉, 躺着躺着就觉得上面梁喑的气味很令人安心,此时被他一问,顿时羞赧地说不出话。

“嗯?”梁喑按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在掌心里轻轻揉了揉。

沈栖受不了他这样跟自己说话, 别过头小声“嗯”了一声, “还、还行。”

“只是还行?是这里舒服……”梁喑含着他的耳垂,低声问他:“还是学校的床舒服?”

沈栖耳朵发麻, 埋在被子里的脊背也开始出汗,思维混乱地没听清他问得什么, 只跟着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喘息, “你别……别这样说话……”

“宿舍的床睡起来更舒服吗?”

沈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现在又不住校了,而且学校宿舍都是统一的硬板床, 有什么好舒服的。

梁喑低下头蹭他的颈窝,“告诉我,你喜欢哪张床?”

沈栖缩着脖子躲了躲, “都、都好。”

“都好。”梁喑凉凉笑了声,松开握着他手腕的右手, 半支着身子坐起来,“身体好了是么,那么来讨论一下你住院的事。”

沈栖心里一麻,小心问他:“……我都出院了还讨论什么啊。”

“讨论你怎么进去的。”梁喑还穿着他开会时的衣服, 看上去苛刻而威严。

沈栖没来由打了个寒噤, 往床头缩了缩试图和他解释:“我就是不、不小心……其实没什么问题,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栖, 你长本事了。”

梁喑冷笑一声, 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腕表丢在桌上, 清脆响动砸得沈栖一个哆嗦,紧张地看他脱掉西装往床上一扔,最后解开白衬衫袖口的扣子,朝他伸出手,“过来。”

沈栖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看不出有多生气,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紧张。

“我能解释。”

梁喑手上动作没变,“没说不听,到我跟前来解释。”

沈栖抱着被子缩在床头,看着那只手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在这儿解释?”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选一个。”梁喑朝他勾勾唇角,善意提醒,“如果让我过去,你就得在我腿上解释,用趴着的方式。”

沈栖毫不怀疑他干得出来,咬了咬牙揭开被子爬到他跟前,发觉他的视线一直往下盯,垂头一看耳朵瞬间一红,又捞过被子盖住雪白大腿。

梁喑收回视线,“再近点儿。”

沈栖抱着被子小心地挪到他跟前坐着,在心里反复措辞好几遍才开口:“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是当时只有我有能力帮你解决这个难题,我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拿出报告,股价每天都在跌,你的心血一直在蒸发,我……”

梁喑笑意冰凉,“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把自己送进医院的。”

“我就是一时没休息好,有一点……”沈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嗫嚅:“现在不是没事吗,您干嘛这么生气。”

“我生气?”梁喑勾起唇角笑了声,镜片后的双眸简直锋利得要飞出箭来,“我只差顿顿燕窝人参养你,掉一点肉我都得想是不是今天这菜谱不合你意,你倒好,弄那不知道有没有毒的玩意儿去做实验,一边打电话告诉我要注意休息一边连熬三天三夜,你还学会撒谎了。”

梁喑嗓音又沉又严苛,带着暴躁被压抑过后的无奈与无处可使的脾气。

“怪我生气,你把自己折腾到心脏骤停我还不能生气了?你是觉得我有几条命够你这么吓的?”

沈栖抓着被子小声说:“就是怕您生气我才瞒着。”

“怕我生气不敢说,把自己弄到医院抢救就不怕我生气了?你昏倒之前没想过现在?”

梁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压着满腔的肝火冲他微笑:“你真出点事儿我怎么跟人说?哦,我梁喑没本事解决这点破事儿,得靠太太去拼命,让人说我娶你回家是为了你的本事。”

沈栖被他训得不敢抬头,从抢救里一醒他就在提心吊胆这件事,结果梁喑什么也没说,温柔又耐心地照顾他到出院,他还以为这事儿翻篇了。

“我以后不撒谎了,您别生气行不行啊?”沈栖讨好地抬起眼。

他见识过暴怒的梁喑,很清楚他能忍到现在还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况且今天还讲过他和林封那么多事儿他都没生气,要按照以往早就掐着他的下巴先教训一顿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骗您,我是怕您知道了不肯让我冒险,但是您相信我有本事能保护好自己,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弱。”

沈栖想过自己的身体可能会出一点小问题,但没想到会严重到心脏骤停。

此时想一想他也很后怕,如果再也睁不开眼睛了、真的死在了抢救室里再也见不到梁喑了该有多遗憾。

于是挪了挪膝盖往梁喑靠近一些,握住他的手臂半倾着身子,说:“我跟您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您消消气好不好,我知错了。”

梁喑低头看他,眸色冷得让人心慌。

沈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梁喑为了他弄到心脏骤停濒临死亡,他也会很担心很生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做什么事之前我一定跟您说。”沈栖握着他的胳膊凑近了,讨好地说:“我想为您做点事,不想永远只能在您身后被您保护,梁家的人帮不了您,我……我们是夫妻,我不想让您遇到事情只能自己扛,我想帮您。”

梁喑想过这样的理由,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震得他心头发软。

他一直不说话,沈栖有点心慌地求他:“您别不理我,好不好?您生气的话就骂我,不要不理我。”

梁喑本想好好教育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再这么任性,但听他这个小心又无助的语气什么气都消了,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就先被一张柔软的唇压住。

沈栖大着胆子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下一下小动物似的舔舐,近在咫尺的睫毛抖得像脆弱的蝶羽,连握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也透露着紧张。

梁喑一把勾住他的腰把人揉进怀里,接替他将这个吻由讨好变成惩戒。

……

沈栖微红着眼睛和他确认,“您不生气了吧?”

“本想给你个教训,但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就算了,下次再犯……”梁喑手掌下移,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然后圈住他的手腕,说:“我就找个绳子把你绑在这张床上,弄到你只会张着腿求我,明白了?”

沈栖浑身的血被这句无心的警告抽干,嘴唇无意识地哆嗦了两下,脑海中无法自控地浮现被绑住的记忆。

“你不能……不能绑我。”

“不犯错就不会,起来吧。”梁喑拿过裤子给他,看着那两条修长白腿伸平了套进去,不由得想:他在宿舍也这么穿衣服?

林封那个东西也见过他这样儿?

还都好,学校那破硬板有他的床睡着舒服?这么喜欢学校的床,在家里给他安一个?

沈栖穿完衣服鞋袜,用力喘了几口气压下回忆,侧过头问梁喑:“梁先生,我想请朋友吃饭,您能帮我预约位置吗?”

“哪家店?”

沈栖说:“半江月,明天或者后天,可以吗?”

“可以。”

听说半江月非常难预约,几乎不怎么对外开放,梁喑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沈栖忽然有点好奇,“梁先生,无论我想要什么您都能满足我吗?”

“不一定,想摘星星的话可能会费点功夫。”梁喑轻勾勾唇,拿过自己的西装套上,“别太刁钻了,提点儿我容易满足的要求。”

“那我如果非要摘星星呢?”

梁喑低头看了他一会,无奈:“那就费功夫。”

沈栖抿唇一笑,耳朵根子慢慢红了。

晚上两人没回家吃饭,去了一家装修雅致清静的火锅店,沈栖在梁喑的严格管控下只吃了辣锅里的两丸虾滑一个藕片和两朵绣球菌,眼馋地望着红油无比怨念地啃菌汤锅里的食材,心想他就不该要吃火锅,看得见吃不着还不如看不见吃不着。

“别撒娇,胃养好了会让你吃。”

沈栖闷闷:“哦。”

吃完饭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沈栖洗了澡爬上床,闭眼之前忽然又想起件事来。

他从床上翻身起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单的白金戒指,想了想,把他套在了无名指上。

戒环圈住骨节,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束缚感,沈栖攥了攥手指,有一种被禁锢住又像是找到了栖息地的感觉。

他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要走哪条路,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跟梁喑的这个婚约是个意外,打乱了他的步骤和人生的规划。

他对朋友、家人和同学的定位很清晰,但一直不知道把梁喑放在心里哪个位置最合适,这也一度让他很焦虑很慌张。

现在他想明白了,不是放在哪儿,是把整颗心都给他。

-

翌日一早。

沈栖醒的很早,下楼时还不到六点钟。

何阿姨从外面来,搓了搓手说:“又下雪了,哎哟你怎么起这么早?饿了吗?”

“不饿。”沈栖蹲在落地窗旁看了一会雪,脖子上忽然一热,回过头看着梁喑穿着家居服就站在他身后,微微俯下身捏着他的后颈一脸笑意。

沈栖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下意识把手收了回去,“那个……我就是……”

梁喑拉过他的手在戒指上亲了亲,然后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旁若无人地接了一个深深的吻,沈栖胆战心惊地往厨房看,看到何阿姨出来时下意识往他怀里躲了躲,“何阿姨还在……”

“我不在我不在,我什么也没看见。”何阿姨睁着眼睛说瞎话,钻回了厨房。

沈栖窘得满脸通红,低声埋怨道:“都怪你。”

“怪我什么?我亲亲自己先生也犯法了么?”梁喑低下头压在他颈窝里,右手捏着他的无名指一下一下地揉他指关节,“这是什么?”

沈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你不要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告诉我,为什么自己套上了。”

梁喑抱着沈栖,指尖始终捏着那枚戒环,无论沈栖说多少好听的、公开也好怎么样都好,都不如他自己主动套上这枚戒指给他来的冲击大,这代表他真正接受这段婚姻,接受自己是他的合法先生,愿意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但梁喑突然变得贪心,想听更多好话。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自己偷偷把它套上了。”

沈栖前面是落地窗背后是他的胸膛,无助地撑住冰凉的玻璃进退两难,“没、没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听什么。”梁喑压低声音诱哄他:“说啊。”

沈栖被逼得眼皮都泛红,攥紧手时把他的指尖一并攥进去又蓦地松开,耳边呼吸灼热,催促声不紧不慢地挑动他的心脏。

“公开了应该……应该戴上,戒指是……”沈栖勉力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对儿。”

-

早晨雪下得大,程术车开的很慢,到学校时已经快八点钟了。

梁致谨帮过忙还曾救了他一命,沈栖想着要当面谢谢他,问了梁喑他想要什么,结果梁喑冷笑一声,他想死。

沈栖:“……您别生气了,是我请他保密的,大哥人很好。”

梁喑皮笑肉不笑地警告他:“他好什么好,真好能眼睁睁看着你熬三天?要不是看在他救你那份儿上现在他就应该分三截扔进太平洋里喂鲨鱼。他好?他的心眼子掏出来比你个儿还高,还有别在我跟前夸别的男人。”

“哦。”沈栖心想,小气。

他就没见过比梁喑还爱吃醋的男人,他夸一下又不是要出轨一下。

余光瞥见乘黄在外头雪地里撒欢,沈栖说:“那我夸乘黄。”

“狗也不行,它是公的。”

“……”

沈栖想起上次在梁致谨办公室看到茶叶罐猜测他爱喝茶,便从梁喑的书房里摸了盒茶叶带上。

他上课之前先去了趟实验楼,到梁致谨办公室门口忽然听见一声很低的喘气声,像是很痛苦的呻吟。

他下意识要去敲门,结果门没关严实露出一条缝儿来。

梁致谨规整的铅灰色西装外面套着整洁禁欲的实验白大褂,此时正一只手捏着一个清瘦男生的脖子,微微低头凶狠而激烈地深吻。

姿态优雅、居高临下、掌控十足。

刚才那个痛苦而欢愉的呻吟声就是那男生发出来的,喘气声中还夹杂着几声求饶似的“老师”,听得人面红耳赤。

沈栖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震惊之余想起他曾说自己是同性恋,对象居然是学校的学生?

梁喑说得对,他确实不是自己想得那么温柔,那个同学都快窒息了。

他们姓梁的都有问题,沈栖想。

礼和道谢暂时没送出去,沈栖就先回了教室。

昨天的事情闹得很大,他一进门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无数道视线齐刷刷看向他,其中不乏好奇、震惊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打量。

沈栖没管他们的审视,面无表情地走向林延和宗明提前占的座。

宗明无比诚恳地递过来一个本子:“沈老师,给弟弟签个名。”

林延也递过来一个本子,“也给林弟弟签个名,我他妈跟你这么多年同学我竟然不知道你就是那个L,瞒兄弟瞒得这么深是吧?”

“不是瞒你们……”沈栖不知道怎么解释,无奈道:“好吧是我不对,我跟你们道歉?”

“去你的,谁要你道歉了。”林延双手撑在脑后,说:“拿回来就好,我还怕你要受委屈呢。”

宗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林封在办休学,不知道是不是待不下去了,也是,他那么骄傲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肯定不想在学校待着了,别人的鄙视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沈栖沉默不语,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生气、难过、痛快都不够贴切,事情走到今天,他只觉得惋惜。

“随便他吧。”

“我还听说他是梁老板的表侄子?真的假的啊?”

沈栖淡淡道:“嗯。”

“那岂不是他早就知道你跟梁老板的关系?”宗明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靠,弄了半天只有我不知道?我还问你俩认不认识梁老板老婆……”

沈栖侧头望着他,一双异瞳淡漠而无情地提醒他:“你还说梁老板的老婆没我好看。”

宗明干笑两声,愤愤道:“你还敢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男神L的份儿上,我现在就……你赶紧给我签个名,我回去贴寝室床头,早晚拜一拜争取祖坟早日冒烟,让我也能写一篇牛逼论文来。”

沈栖:“……”

下午沈栖去了一趟实验室,徐令知见到他就皱起眉,隔了一会又舒展开,叹了口气。

“梁喑总算做了件好事儿。”徐令知瞥见沈栖指骨上的婚戒有点上不来气,“昨天我说的不对,有些事不是忍了就能翻篇儿的。”

沈栖会那么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牵扯了徐令知。

他不能让这个一生清正的老教授晚年遭遇这样的污蔑,背负不该有的骂名。

“这件事好在有梁喑,虽然我不喜欢他的行事做派和利益至上的脾气,但他确实把你保护得很好,看来他是真心喜欢你。”徐令知又瞥了他的无名指一眼,微微蹙眉:“那你呢,你喜欢他么?”

沈栖坦荡而大方地点头,“老师,我喜欢他。”

“你认真考虑清楚了?”

沈栖笑了下,“嗯,我想得很清楚,我想跟梁先生过一辈子。”

徐令知也笑了笑,沈栖这样的脾气能说出这种话就代表是深思熟虑了,他也不好再过问人两口子的事。

沈栖手机响了声,和徐令知点点头出去接了,“大哥。”

“早上来实验室找过我?我助手说看到你过来。”梁致谨嗓音含笑,半点儿看不出上午在办公室欺凌自己学生的样子。

沈栖干笑一声,说:“嗯,想谢谢您,您现在在办公室吗?”

“在。”

两间办公室离得不远,沈栖拿起茶叶过去,先敲了门。

“请进。”

梁致谨身上还穿着那件白大褂,身后百叶窗的光线柔和,落在他身上显出几分优雅成熟。

那双深邃的双眼含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有一种很难分辨的深沉。

如果说梁喑霸道狠厉,那他就是更极端的斯文,把所有东西都压在温和表象之下。

“请坐。”

沈栖轻吸了口气,把思绪压回心里,递出茶叶,“谢谢您帮忙,还有谢谢您救我,这是我跟梁先生的心意。”

梁致谨一下笑了,“梁喑的心意,没下毒吧?”

沈栖:“……没。”

梁致谨意外地勾起眉稍:“按照我认识的梁喑,他至少会把我送进医院躺半个月才能勉强消气,看来娶了你之后,脾气确实改了不少。”

沈栖抿唇笑了笑,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件事儿来,“您知道梁先生生日是哪天吗?”

梁致谨笑意一顿,说:“你想给他庆祝生日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是他的逆鳞,整个梁家没人敢提,包括他父亲、爷爷,谁提都是作死。”

沈栖想起他难产去世的母亲,微微蹙了蹙眉:“是因为……他妈妈吗?”

“嗯。”

沈栖思忖几秒,“我能问问她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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