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硬找场子的话,叶青鸢多看她一眼,都算她输。所以她也就假装耳边风,啥也没听到。
下了车之后,月明嘀咕上了:“区区一个童生,倒是拽得什么似的,神气个啥啊……”
楚攸行道:“因为本朝重文轻武,武将见文官,自动低三级。”
叶青鸢闻言,不由得瞥了楚攸行一眼,见他脸上波澜不惊,不卑不亢的。她想起迟相贤那张矜持清高的脸,就说:“放心好了,这人铁定考不中。”
“学识半点,便指点江山;腰有三文,即振衣作响。小人得志,还是得了志才张扬,他还没进考场,就以秀才郎自居,这种人,功夫全都没有在书本上,能考得上才是见鬼了。”
楚攸行不知道为什么叶青鸢突然能够吊起书袋来,但骂人不带脏字,十分合他胃口,勾了勾唇角,道:“玩呢。走吧,我们去牛马市。”
洪山县不大,但牛马市规模不小。
说是牛马市,还有卖猪崽、羊羔、鸡鸭鹅苗的,味道感人,声浪震天。习惯了一会儿那味道,走在当中,渐渐品砸出跟平日逛街不一样的滋味来。问了问价,叶青鸢这才发现自己那日在集市上买的鸡仔又小又瘦,价钱还是这边的一倍,着实是上了大当。
她沮丧不已:“果然走鬼摊不如坐地档,被那尖嘴婆娘骗了我一百文钱……家里那些鸡养了半个月,还没这边儿刚出壳的鸡仔大。”
楚攸行反倒是安慰她:“你第一次买,不熟悉,被坑很正常。吸取教训就好。”
“好吧……”叶青鸢看着那些胖乎乎的小鹅,嫩生生的小鸭,又眼热得很。鹅绒、鸭绒,都是很值钱的,养个大鹅更是能够看家。可惜家里没有水塘,想养也不得。
忍耐着旺盛的购买欲,他们来到了卖马的地方。这里出入的客人看着就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腰环玉佩的,看着就是豪阔人。
也不知道何故,楚攸行一出现,就立刻有人凑上前了:“三爷来啦?三爷今儿个是要看什么坐骑?”
那人点头哈腰,还挺巴结的。
楚攸行道:“解甲归田要安家,看看有什么温顺力气大好使唤的驮马。”
“有有有。请跟我来!”那人名唤麻三,是当地有名的马商。叶青鸢跟在楚攸行和麻三身后,听他们议论选骡马的知识,哪匹马牙口好,哪匹马屁股蛋子藏肉,哪匹马耐力足,该如何喂养,诸如此类,她一一记在心里,以后学以致用。
走了一路,楚攸行发现身边异常安静,回头一看,看到叶青鸢那乖巧模样。他却误会了,“觉得臭么?脏么?无聊么?忍一忍,我尽快选好。”
叶青鸢摇摇头:“不啊,我在听你们说话呢,怪有意思的。”
麻三倒是惊讶了:“小娘子,你听得入耳哇?这可都是糙老爷们的话题!”
叶青鸢乐了:“怎么会听不入耳?多有意思啊!”
楚攸行这才正式介绍:“这是拙荆,娘家姓叶。日后我到卫所任职,家里诸事都要劳烦她来照料。”
“原来如此,初次见面,荣幸之至。”麻三好奇地看了一眼叶青鸢蒙面的面罩,也没有多问。他道,“既然家里有小娘子,那不如再多买一匹小母马?我这儿刚到了一批滇国矮脚马,个头小巧,耐力十足,性格更是温顺无比,很适合女子使唤。”
叶青鸢心动了。
但是一匹马会很贵吧?还要养护什么的……现在手里这笔赏钱,还有好多开支呢。
她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只不好说出口。楚攸行的声音传进来:“那我们去看看?”
一看之下,叶青鸢更喜欢了。
只有六匹小母马,统一高低,矮矮的个头,正好是她能够以蹬腿上去的高度。腿脚粗粗壮壮的,毛色油油亮亮,叶青鸢伸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栗子色,它侧过脸,伸出柔软的长舌舔得她的掌心痒丝丝的,叶青鸢笑得合不拢嘴:“果真温顺。”
麻三会看眼色,立马卖力推荐起来:“温顺吧,都是三岁口齿的。最为难得的是,昨儿才从滇国送到的。走了千里路,一晚上就歇过来了,这份能耐,整个马市独一份儿。就连我那边的几匹公马都比不上!”
叶青鸢摸了又摸,爱不释手。听说还有公马,就又看了过去。麻三却阻止了她,说:“小娘子,那些公马性情暴烈,会咬人的,您身娇弱小,别过去。”
楚攸行道:“那我跟你过去瞧瞧。”
麻三道:“好。刚到了一匹栗子黄、一匹赤霞蜷,都是从天山脚下送过来的。郡王府下的定,那可是价值千金!一路好容易护送到,给兄弟伙们开开眼。”
说到这里,麻三大概得了意,自豪地笑了起来,比出个巴掌:“今天连你在内,第五波人来开眼界了呢!”
楚攸行脸上表情淡淡,道:“承蒙照看了。”
他们前脚走,叶青鸢后脚悄悄跟了上去。
她就是纯属好奇,也想要开眼界。打定主意看一眼就走,绝不多耽搁。
圈养两匹良驹的场地也格外不同,又精致又宽敞,还配备了专门的马奴伺候。两匹良驹皮毛闪闪发光,黑长的尾巴有力甩打,腿脚修长,叶青鸢看得入了神。听见前面有人赞道:“一看就是能够日行千里的好马!这次差事办得太漂亮了,王爷千岁这笔重赏,麻三爷是跑不掉咯!”
麻三开心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有幸能为王爷办事,是小的三生有幸。罗管事,来,那边备下了茶点,先略用一点。晚上另有安排,请务必赏光!”
叶青鸢站在马场外面,欣赏了一会儿那两匹骏马的矫健身姿,正准备离开。浑身汗毛“刷”一下,笔管条直根根树立起来,她猛地回头:“不好,那边要出事。”
说时迟那时快,那红云似的赤霞蜷高声嘶叫着,人立起来,两脚把拦在跟前的马奴踢翻,飞一般窜了出去。场地上顿时大乱,剩下的马奴满地奔走,
“马受惊啦——”
“套马索,套马索在哪里!”
天啊——真的是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