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千子镇的男人不是染了瘟疫,而是虫疫。
贪蚀虫含剧毒,喜欢雄性身上的气味,所以只寄生在男人身上。
手札上说,这种虫非常贪吃,繁衍速度极快。进入男人身体后会分泌一种液体,导致身体主人产生嗜睡、呕吐的反应,随着虫子迅速地繁衍,肚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大,并伴随着阵阵腹痛。
那是因为它们开始啃噬男人的五脏六腑了,等内脏都被啃噬殆尽后,人也死了。
可虫子还是不知足,没吃饱,开始啃噬这具身体的皮肉和骨头,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些身外之物。
如此看来,林风的尸体确实很有可能是被这种虫子啃完了的。
那雁舞的尸体呢?
翻开下一页,里面记载了如何救治被这种毒虫寄生了的男人,以及根除此虫的方法。
看完后,宋灵朝心下微惊,感叹了一句:“这毒虫还真是恶毒啊!”
要找的东西都找到了,心里也有了模糊的答案,宋灵朝合上手札准备离开,纸张有几页折了起来,她倒拎着书脊抖了抖。
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朝上那面是一首五言诗,字体娟秀,与林风的字迹大不相同,能看出诗者对诗中的‘君’缱绻的爱意。
——朝随君侧夜伴君,药炉火光映君影,愿为君拂尘世烦,共此一生情意深。
落笔——雁舞。
宋灵朝轻叹了口气,小心将纸折起,准备放回手札中,却发现背面也有字。
是林风写给爱妻的信。
看完这封信后,宋灵朝只觉胸闷得厉害,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泪水不停滚落,止都止不住。
她缓了好久才平复心情,将纸收进手札中,离开了林家。
天色将暗时,宋灵朝要育莲将镇上的女人再次召集到门前。
“是不是真的找到救命药了啊?”
“不能直接发药吗?太耽误事了。”
“是啊,我还要回去给孩子喂饭呢。”
女人们心有不快,脚步懒散,可为了自家男人还是来齐了。
连阿良姐姐和老妪都来了,她们说要看看那虫子到底和大肚疫有什么关系。
底下吵吵嚷嚷的,宋灵朝只能扯着嗓子大声道:“大家安静一下,我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救人的事。”
闻言,那些人暂时止了声。
宋灵朝道:“今早给大家看的那个虫子还没忘吧?后来我去了林大夫家一趟,终于找到了这种虫子名字。”
“它叫贪蚀虫,是一种含有剧毒的蛊虫……”
她将虫子的特点和按照手札上的记载解释了一遍,只是故意将毒虫说成了蛊虫。
女人们听了脸色惶恐,又怕又厌恶,问她:“为什么去了林大夫家就知道了?”
宋灵朝扯了扯嘴角,说:“因为这种蛊虫来源于林夫人,她,就是下蛊之人!”
短暂的惊愕过后,人群中爆出了一片尖刻又恶毒的叫骂声。
“果然那个贱人!”
“自己生不出蛋来,就到处勾引男人!”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整日寻死觅活,真不要脸!”
“死了也不安生,吓唬我孩子又害死我男人,这么恶毒的女人下辈子只能当个畜生!”
女人们个个脸色狰狞,那模样恨不得将已死之人拖去鞭尸。
事实上,他们的男人确实做过这件事。
从她们的叫骂声中,宋灵朝逐渐拼凑出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正如育莲说的那般,林风在外游历学医五年,带着妻子雁舞回到家乡,开了个药铺。
因为雁舞的美貌与财富,一开始是惹来了不少麻烦,但也解决了。
就如雁舞诗中所说,白日林风看诊她就在一旁包药,夜间林风在院子里熬药,她就在一旁捣药,日夜相伴,生活平淡而美好。
然而,他们在镇上生活了三年,却迟迟没有一个孩子,便有不少人以此嘲讽雁舞,说她身材瘦小,一看就不能生养。
雁舞素来不与他们计较,林风为人又太过儒雅谦和,甚至是有点软弱。
镇上的男人们便愈加得寸进尺,将嘲讽的矛头调转到了林风身上。
林风虽然生气,却也敢怒不敢言,雁舞却不忍丈夫受辱,第一次张口骂人维护丈夫,气急之下还动了手,彻底激怒了那群男人。
男人们本就贪图雁舞的美色,便接着这股怒气对她用了强,林风竭力阻止,却被打得头破血流,手脚俱断,动弹不得。
事后,林风想带雁舞离开,可他们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他自己手脚未愈,又高热不退,刚走出家门就晕倒了。
事情传到镇上后,所有男人都动了歪心思,反正睡一个也是睡,睡两个也是睡,那么多人,雁舞就是想去告官都不知道告谁。
更别说她那个孬种丈夫就像个死人一样,谁能作证他们干了什么。
林风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只有自己身上披着的被子还是好的,那是雁舞去年花了一整个冬天缝的,因为他喜欢竹子,青绿色的缎面上绣了一片竹林。
地上堆满了杂物,破碎的花瓶,歪倒的桌椅,散落的衣服……
林风披着发,光脚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喊:“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舞!雁……”
声音越来越嘶哑,走到前院时,声音骤然停下了。
雁舞死了。
她躺在院子里,头上破了个大洞,血渍覆面,空洞的双眼望着他,身上不着寸缕,只有枯黄的梧桐叶为她遮身。
镇上的男人们来收尸,看见披头散发的林风吓了一跳,还以为雁舞诈尸了,反应过来后上前狠踹了他一脚。
林风紧紧抱着雁舞,抬起血红的眼眸瞪向他们。
男人们被他看得发毛,“看什么看,我们可没对她动手,是她自己生不出孩子,想不开才撞墙死了,按照镇上的规矩,她这种女人死了也要在牌坊下鞭尸,灵魂才能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