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马并辔,拉着车厢快速而行,行过一日夜,于次日破晓之前,终于到了济宁城外,贺通勒住缰绳,道:“公子,济宁城到了。”
这一日夜的兼程赶路,三人都不曾休息过,听着贺通有些沙哑的声音,薛离缓缓睁眼,将体内行过一半的内力停下,丹田中又充实了一些,他道:“辛苦你了,老贺,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回头我向陛下给你请赏。”
贺通呵呵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这点程度的事情,谈不上辛苦,小的我向来都是恪尽职守,为了公子与朝廷的事情,鞠躬尽瘁,能给您办事,是小的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嘿嘿。我们现在进城吗?”
薛离老大一阵无语,对这厮时刻不忘拍马屁的行径极为不耻,懒得理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朱欣婷,微微一笑,回应道:“直接去府衙见秦大人。”
贺通应了声,一抖缰绳,两匹骏马低低嘶鸣,迈开蹄子,快速往前方城池而去。
朱欣婷已经习惯了薛离与贺通的无耻,全当没听见他二人说话,问薛离道:“你感觉如何?体内情况可有好转?”
薛离笑着点了点头,道:“还不错,以现在的速度,最多再有三日,便可将散落的内力引入丹田,至于要多久才能让功法逆行成功,我也不知道,若能在回京之前完成一切,便是最理想的了。”
朱欣婷略一沉吟,微蹙秀眉,轻道:“你是说,对头要动手了?”
薛离点头道:“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也太安静了些,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反正我若是陈王,面对有可能要打乱自己计划的人,我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我意外死亡,至于如何做出这个意外,我暂时没有想到,所以我若能在回京之前恢复过来,最理想,也能给对头一个意外惊喜。”
朱欣婷蹙眉思考片刻,点头道:“有道理,我们来的时候是刚从宫里出来,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也只有那几个人,对头若在来的路上动手,意图太过明显,容易暴露,返程才是最佳时机……”说着,朱欣婷眼神一亮,问道:“听你意思,似是想到捞银子的办法了?”
薛离点了点头,道:“有了初步想法,但具体实施还要去现场看看。”
见他神色淡淡,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朱欣婷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道:“那你自己多加注意,功法逆行可不是小事。”
马车在开城门的第一时间进入了济宁城,贺通对此间路线了然于胸,也不用寻找,直接往济宁府衙而去。
来到府衙外时,里面灯火通明,隐隐可见一些快步行走的人影,薛离被朱欣婷与贺通抬下马车,右手手指轻轻叩击着轮椅扶手,发出阵阵“哒哒”声,在破晓前宁静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人!”不多时,一名腰间挂着佩刀的衙役快步走了出来,看着薛离三人,沉声问道。眼下济宁城发生了大事,整个府衙都在寻找饷银与幕后黑手,有了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贺通几步上前,自腰间摘下锦衣卫所的执事腰牌,往那衙役面前一亮,道:“我乃锦衣卫一处执事,奉皇命随我家指挥使大人,前来调查饷银丢失一案,快去通报秦大人!”
那衙役一见腰牌,又听贺通说话,赶紧往薛离那看了看,神色立即激动起来,几步走到薛离近前,弯腰抱拳,道:“敢问这位便是指挥使薛离薛大人吗?”
薛离微一点头,道:“是我,你如何认得我?”
衙役脸上激动之色更浓,道:“大人,您可算来了,老爷与小姐……”
薛离蹙眉道:“秦大人与蓁儿怎么了?”
那衙役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说,道:“您请进,一看便知。”
薛离对朱欣婷点了点头,朱欣婷推着轮椅跟了进去。
进到府衙没多久,便见屋内快步行来一人,肥胖的身躯行走间微微颤抖着,薛离眼尖,立刻认出了秦恒,多日不见,这小老头苍老了许多,身体依旧肥胖,但脸却消瘦了许多,头发花白了一些,眼角有了些皱纹,眼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憔悴,一看便知,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
“贤婿……”隔着一段距离,秦恒便高声笑着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兴奋之意,三两步到了薛离近前,先是一愣,皱眉问道:“你这是怎的了?为何坐了轮椅?”
薛离呵呵笑了两声,一抱拳道:“秦大人,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近来可好?”
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秦恒紧紧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受伤了?”满面担忧之色。
薛离道:“我没事,此事回头再说,蓁儿呢?”
提起秦蓁,秦恒神色不由一黯,摇头苦笑道:“这孩子,忙了几个日夜,自饷银丢失那日开始,便一直不曾休息,一个时辰前因劳累过度晕了过去,刚睡下。”见薛离面露担忧之色,秦恒道:“不用担心,赢先生已然看过,并无大碍,休息一阵便可恢复,倒是你……是皇上让你来的?”
见秦恒模样,再加上秦蓁的情况,薛离不难想象,这几日他父女二人是如何过的,心中不免戚戚,道:“如此大事,我岂可不来?昨日刚在大朝会上议过此事,陛下已将此间事务尽数交由我处理了。”
秦恒面色一喜,这才注意到了朱欣婷,轻声问道:“这位小姐是……”不等薛离说话,朱欣婷盈盈一拜,笑着道:“小女朱欣婷,见过秦大人。”
“朱欣婷……”秦恒神色微怔,他自然听说过朱欣婷的名字,乃是护龙使朱维龙的千金,可她怎的与薛离到了一起?
薛离看出了秦恒的想法,带着笑意道:“秦大人莫要奇怪,婷婷是自己人,与她父亲不是一路,我行动不便,陛下特意让她照顾我的,您有话直说便是。”
秦恒对朱维龙的印象不是太好,心存戒备,不过既然薛离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多想,冲朱欣婷点头笑了笑,道:“昨日大朝会,情况如何?陛下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
薛离将昨日大朝会上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最后笑着道:“我向皇上立了军令状,定要将此事查清,若寻不回饷银,咱翁婿二人,便等着一起下大狱吧,哈哈。”
听罢,秦恒脸色大变,压着声音惊呼道:“你糊涂啊!怎敢将这种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你也知晓此事另有蹊跷,若当真寻不回饷银,你我二人一起完蛋,那你从前所有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糊涂啊!”
见他满面焦急之色,确是发自真心为自己考虑,薛离暗暗感动,朱欣婷也有些动容,对这位秦大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朱欣婷道:“秦大人不用担心,薛离既然敢接,便是有些把握的,我也会尽力助他,而且此间也承载了陛下的一些意志,您现下只要尽力配合便是。”
见朱欣婷这时候开口说话,秦恒大感意外,他知道这姑娘的名声,可她与薛离的关系,已经好到这般地步了吗?
薛离笑了笑,道:“您别意外,婷婷昨日与我一起去的大朝会,是陛下恩准的,所以她知道所有事情。”说着,薛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距天大亮尚有些时间,我们别在这耽搁了,您带我去微山湖看看,顺便说说整件事情的细节,今日正午,下水捞银子。”
秦恒神色一怔,心头微凛,道:“你说什么?下水捞银子,你说银子在微山湖?”
薛离点头道:“早在您这出事后的第二日,锦衣卫的人便已介入调查,现已寻到了银子所在,也寻到了一些幕后凶手的线索,只是出于保密考虑,此消息只有我知晓,以免节外生枝。”
秦恒神色微变,又是一喜,叹道:“难怪老夫将方圆十里,都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寻到银子,居然被那贼人藏到了湖里,真阴呐!”
薛离笑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正要说话,却被朱欣婷阻止了,她见薛离模样,抬手摁住他两侧太阳穴,轻缓地揉捏着,道:“你先休息片刻,做自己的事情,我来与秦大人说。”
见他二人这般模样,秦恒明显一愣,看出了些什么,不禁嘴角微翘,露出个很隐晦的暧昧笑容,心里对薛离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子可真有两下子啊,连朱欣婷都叫他拿捏了!佩服,当真佩服!
朱欣婷一边给薛离按着太阳穴,一边将薛离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又问了秦恒关于丢失饷银的全过程。
原来整件事情,现在想来都是阴谋,押送饷银的队伍,在途径济宁时,要求就地驻扎,休息一晚,而秦恒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既然是运往京城,用作军饷的银子,那绝对不能出事,夜间赶路也不方便,便答应了领队的请求,谁知便是这个决定,让自己卷入了这场轩然大波之中,现在想想,自己当真是糊涂至极。
待二人将话说完,薛离突然开口道:“贺通,你立刻出发,去叫邹围城过来见我。”
贺通抱拳道:“是!”说完转身就要走。
朱欣婷却叫住了他,道:“贺大人,你不能这样去,要多带些厉害的人随行。”
贺通一愣,皱眉看向薛离,不明所以。薛离反应过来,轻轻一拍额头,道:“没错,多带些三处与五处的兄弟,打架杀人的那种,不管用什么手段,但凡阻拦邹大当家的,一律都给我杀了,若是能抓几个活口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