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苏府后宅。
依旧是苏家一家人一起用晚饭,苏老太爷不是很有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慢口喝茶。
苏闵山刚汇报完本月的经营情况,老太爷就摆摆手,“有月儿盯着,不会出什么大纰漏,说说清之的情况吧。”
苏闵山有些尴尬,“孩儿刚回府,还不曾问过。”
苏老太爷也没说什么,把目光投向苏见月。
苏见月放下碗筷,“他去了鸿运赌坊。”
“什么?”苏闵山差点儿拍桌子,在拍下去之前想到老爹还在面前,硬把手收了回来,“小畜生!这一年多里,他前前后后赌输百十两,竟然还敢去?”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难道这小畜生是想靠掷钱赢了跟月儿的赌局?”
苏老太爷却不以为意,“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苏闵山差点儿翻白眼,遥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赌坊玩耍,差点儿被您老人家打断腿,怎么到了石澈这儿就成了办法?
谁是亲生的?
苏见月继续说道:“他赢了将近一百两,还跟花重楼对赌,据说最后是平局。”
苏老太爷咣当一下放下茶碗,“你是说,他已经赢了赌局?”
“他只拿了十两银子,就走了,”苏见月接着把她派人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她此时的感受非常复杂,一方面她也有些看不透石澈的这番做法,毕竟他们的赌约并没有约定方式方法,从规则上来说,石澈基本算是赢了。
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庆幸石澈没有把赢的银子都拿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还没输。
苏老太爷怔忡半天,也没想明白石澈到底想干嘛,“然后呢?他还做了什么?”
“然后就回来了,直奔厨房,说从今以后每天他要吃十个鸡蛋,还有一斤牛肉,一只鸡。”
苏老太爷和苏闵山都彻底愣了,这个石澈在搞什么鬼?
很少在席间说话的苏家老太太也放下了碗筷,“这小猴子是不是根本不想娶月儿?”
始终的保持沉默的苏曹氏也停止用饭,看向老太爷。
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苏老太爷仿佛醍醐灌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可紧接着就有了一个新疑问。
如果是这样,石澈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得到月儿的身子?
报复!
苏闵山看向老爹,爷俩几乎是一起想到了这种可能。
苏见月自然也想到了,尽管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可她毕竟是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一个得到自己身子的男人,一个自己始终看不起的废物,竟然要处心积虑地逃避婚约?还报复了自己?
怎么可能?
她不信!
可现在除了这个原因,她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石澈明明赢了赌约,却不拿银子的做法。
她的双手默默攥紧了裙摆,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
苏闵山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地拍了桌子,“小畜生!想的美!”
苏老太爷也悠然一笑,“休想!”
苏见月却是突然身体一僵,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愤恨?
苏闵山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变化,可现在已经不能让这婚约有任何纰漏,没有了石澈,女儿必然外嫁,苏家怎么维系眼前的辉煌?
再找一个赘婿?可像石澈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哪里那么好找?
万一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苏老太爷和苏闵山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起对策,转眼就定下无论石澈如何取巧都无法逃脱的种种应对,谁都没有问一句苏见月的意见,更没有人在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有何不妥。
苏曹氏虽心疼女儿,可她除了默默哀伤,又能如何?
苏见月默然离席,在丫鬟春娥的陪同下,缓步往自己的绣楼行去。
月上柳梢头,浮云半遮半掩。
苏见月在一个小池塘边停下脚步,借着月光望着池塘中的自己。
她恨这张美丽的容颜,她恨自己是女儿身!
谁把自己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
自己只是个能延续苏家财富的工具,只要能把自己永远留在苏家,无论是招上门女婿,还是被石澈伤害,都不算什么。
“春娥,你说我如果跳下去,会不会有人为我流泪?”
春娥从十岁就被派到苏见月身边,名为主仆,实际情同姐妹。
她听苏见月如此说话,吓坏了,扔掉手上的灯笼,一把抓住苏见月的胳膊,“小姐!都怪我,我要不是去探望娘亲,也不会让姑……那个石澈有机可乘。小姐!你打我,打死我吧!我该死!”
苏见月扭过头,清冷的月光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银色轮廓,仿佛画中人。
她轻轻擦掉春娥脸上的泪珠,“你总不可能永远跟着我的,你也有父母要孝顺,也会生病,也会出去办事,谁也不能千日防贼,”顿了顿,她又看向池塘,“何况,他有爷爷在背后撑腰,我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次不成,石澈仍然可能得到爷爷的支持,来祸害自己。
现实就是如此真实,又残酷。
一切听从爹娘的安排,这是根植于春娥头脑里的金科玉律,所以她并不能真的理解苏见月。
因为那是女性意识的初步觉醒,只是觉醒错了时代。
“小姐,你不能死啊,”春娥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我们还没有去过北方,还没有见过塞北的雪,你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苏见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春娥的小手,“别怕,我乱说的,”语气转冷,“我还没有输,纵然这个婚约不能解除,我也还是苏见月!”
此时此刻,与苏见月主仆的凄凄惨惨不同,石澈的小院中肉香四溢。
作为顶级杀手,石澈的自律堪称恐怖,他打定主意要开始打磨身体,就没有一丝犹豫和耽搁,回来就开始摄入大量的优质蛋白,吃完了就开始从最简单的俯卧撑做起。
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累瘫,达到了身体极限。
这还不算结束,他强撑着意志又做了半个时辰的拉伸,然后才让丁福宝搞来几块青砖和木炭,开始烤串儿。
丁福宝在一边看着少爷忙忙活活,却根本帮不上忙。
眼看石澈熟练地翻动肉串,那撒盐巴的手都在抖,他不禁有些心疼地问道:“少爷,为什么要把自己累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