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川进凝香院时，正厅内已几乎满座，数不清的小桌凳明显是临时新增，这会儿也都坐满了人，唯独空着的，只有二层几个位置极佳的雅座，一看就是给达官显贵预留的位置。
在人群中挤了半天，颜川总算找到一个勉强能看到戏台一角的位置站定。
“我去，这排场，跟明星演唱会有的一拼。”
等待的时间甚是无趣，颜川便打量起手中的欢喜牌来：
凝香院的欢喜牌像极了曾在电视剧里拍卖行叫价的牌子，只是欢喜牌上没有标注号码，而是一面刻个“欢”一面刻个“喜”字。举牌就表示喜欢该表演，欢喜牌，着实贴切。
未时正刻。
一提锣的小厮走到戏台中间扯着嗓子喊了几声，然厅内人声鼎沸，全然听不清他喊些什么，小厮只得举起锣猛地一敲。
“当～”
锣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戏台之上，嘈杂声渐弱，待到彻底安静，小厮叽里呱啦介绍了一通花魁之争比试规则后，比试正式开始。
“当～”
又是一声锣响，紧接着嘈嘈切切的琴声响起，一身着薄衫的女子以袖遮面，在万众瞩目下略显羞怯地走上台来。
那女子刚一上台就有人在场下喊：
“杏儿，你那功夫怎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展示，还是晚上在房中施展吧。”
“哈哈哈哈～”
男子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台上杏儿更羞得满脸通红，朝打趣她的男子白了一眼，眼神尽显妩媚，如蚊蝇般支吾两声后，跟着琴声扭动身躯跳起舞来。
杏儿这舞一看就是现学现卖，前几个动作还像模像样，越往后头，舞步乱得愈发明显，跟琴音完全配合不上，四肢不协调得只如胡乱扭动着身子，逗得台下看客纷纷捧腹。
刚才叫嚷的男子又开口叫道：
“杏儿，快别为难自己了，不会跳舞没事，本大爷依旧会好好疼你的。”
杏儿在台上本就因记不熟舞步而紧张得不行，又听那男子出口调戏更是慌神，就连依稀记得的几个动作也忘了个赶紧。
站在台上痴了片刻，嘤咛娇嗔一声，捂着脸跑下台去。
敲锣的小厮见状无奈摇头，敲响锣声，换下一名女子上台。
花魁之争，像杏儿这样本身没什么才艺的红官人上台凑数也是常有之事。
她们虽完全没有争取名次的机会，但能让自己亮亮相，展露风姿，让众人多看得一眼，借机宣传自己，日后受青睐的机会便能多上一分。
这些对于凝香院老主顾来说习以为常，然颜川却是头一次见，刚才杏儿的表演看得他尴尬症都犯了，心中不免窃喜。
“其他人要都是这种水平，纤月夺魁分分钟的事。”
然之后上场的几位青官人的表现瞬间一盆冷水泼在了颜川头上。
抚琴者气质超尘，青葱般的玉指在琴弦上舞动，传出阵阵动听琴音，一声声如玉珠碰撞般清脆。
起舞者风姿绰约，身姿变换行云流水，让人移不开视线，伴着舞姿飘溢而来的芳香，让好些男人魂魄都被勾了去。
唱曲者嗓音空灵，只一发声，便独占了看客们的听觉，近旁杂音皆不能闻，好似独与那歌唱的女子共处一室。
还有作画作诗者，她们请台下看客出题，一炷香内作出诗画。
所作诗文虽比不上诗文大家，却也平仄合理、对仗工整，朗朗上口，更为难得便是完美契合看客出题，令在场许多书生都自愧不如。
作画者亦是如此，所作之画线条优美顺滑，意境清新淡雅，亦能契合看客所出题目。
青官人的表演着实精彩，每回临下台前都引得众人鼓掌叫好，举起的欢喜牌一波更甚一波，大多票数过半，高票者更是得到超三分之二的人的青睐。
颜川的心思全不在表演上，只看到一波比一波高的得票神经愈发紧绷，先前的想法彻底推翻。
他并不担心纤月本身的实力，而担心的是那首曲子本身，若《松烟入墨》并不是这个世界人喜欢的风格，因此输了比试，那可把纤月害苦了。
有此想法后，颜川更无心看表演，只焦急地等待纤月出场。
又一声锣响，众看客惊呼、叫好声阵阵，气势明显比之前的女子上台时热烈数倍。
好几个男子趁颜川不注意挤到了他身前，他以为是纤月上台，也跟着往前挤，使了半天劲也没能往前挪动半步，只能踮脚张望。
“嘭～”
一声巨响。
挂在戏台正上方房梁上的圆球在四名小厮的合力拉拽下崩开，里头各色的花瓣如漫天花雨落下，引得看客阵阵惊呼。
琴瑟声随后响起，众人视线齐刷刷汇聚到后厅通往舞台的轻纱上。
轻纱并未拉开，一只玲珑秀脚从轻纱的缝隙处伸出，然后是一截光滑白嫩的脚腕，轻轻抖动，脚腕上的铃铛叮咛作响，那白藕般修长笔直的玉腿也露出大半截。
只此一幕，好些男子几近忘记了喘气，愣是憋得脸通红。
一双青葱玉指拨开轻纱，身姿曼妙的人儿如一阵粉红香风飘身出来，两手捏作莲花，一指在胸前，一指在头顶，身形如蛇形一般。
众人正惊艳女子形貌时，她忽地腰肢一扭，灵活的细腰顿时跟上了琴瑟的节拍，扭转呈飞扬的裙摆散开如花瓣，裙下葱白般的玉腿若隐若现，引得一众男子欢呼声阵阵。
颜川在原先的世界清吧都极少去，头一次看人跳艳舞，还是如此身姿婀娜、容貌绝美的女子，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转过脸去不看。
可心神又被那琴音所牵动，忍不住想去看，心脏扑通扑通快跳到极速，一阵窒息感袭来，忙挤过人群，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颜川本想去后院找茅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总算挤出挤到了后院。
看着偌大的后院，根本不知道茅房在哪，正挠头犯愁时，忽听到一熟悉人声入耳，转头一看，旁边竟是望春楼。
“如何？纤月那妮子这会儿是不是如坐针毡？”
“姑娘她……正在房中弹唱新曲。”
“新曲？那妮子又写出新曲了！你可听清？”
张妈妈略显慌张。
“小的听清了，那曲子以前从未听过，而且听起来与先前姑娘唱过的曲听着很是不同。”
“短短几日还真让这妮子琢磨出新曲来，当真小瞧她了。”
“纤月姑娘每回唱新曲都能为凝香院挣不少银子，您该高兴才是，怎得皱起了眉头？”
“你懂个屁！”
张妈妈怒斥一声，噤声听外头没有其他动静，压低了嗓音道。
“你再去叮嘱那几个小老儿一声，今日绝不能让纤月夺魁。”
那小厮略微迟疑片刻，不十分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