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把糖葫芦往他面前怼了怼。
空气中已经能闻到蜜糖甜腻的气息。
苏如锦举着糖葫芦,手都酸了,可是一想到得讨好这个撒钱‘机器’,就又一脸认真,再度举高。
“特意给你买的,最大,最贵的一串。”
她跑得小脸红扑扑,发髻上的小绒花莲蓬止不住地颤抖,像夏日被急雨打过。
兰因浑身的血不听话一样横冲直撞,好像变成了那急雨,欲从身体喷出,浇打在这莲蓬上。
“我不爱吃糖葫芦。”声音冷了些。
这人真奇怪,前两日还对她挺客气的,今日也没惹到他,怎么觉得有些疏离感。完蛋,得罪财神爷了?
可这么大一串糖葫芦,不吃多可惜,这可真是她亲自挑的,最大最红的一串啊!
看瞅着小姑娘脸色黯淡下去,兰因张张口想解释一句,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是家主夫人!未来的家主夫人!
不准动妄念!不经意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胯,幸而是冬日,穿得厚实些。想到这,又深呼一口气,定了定心。
苏如锦看着他冷漠的面容,又看看糖葫芦,不要算了,但是不能白买,给财神爷的童子打个脸熟也成。
转身,举着糖葫芦送到门外看守的一排侍卫跟前,拿出手绢帕子,细细擦了大拇指和食指。
收起手帕,如玉般的小手,轻轻捻着最上面一颗糖葫芦,一旋一转,就拽下来了一个。
圆溜溜裹着冰糖,被她夹在白粉的指间,她献宝一样递给第一个侍卫:“喏,一人一个!接着呀!”
疯了。
兰因想上去夺过来。
却挪不动脚,再次在心里默念:这是家主夫人!
一排侍卫大气不敢喘,谁敢接?兰统领脸色跟死了夫人一样盯着苏神医手里的糖葫芦。
苏如锦看着这排身着黑衣的侍卫,从早站到晚,也忒辛苦了。
而且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吃点糖葫芦,很有必要!
想着,直接把第一个糖葫芦按在了那人唇上:“吃吧,很甜的,张嘴!”
“我……”侍卫明明想张嘴拒绝,可不知怎么一下就被苏神医按进去了。
后面的人一下就明白了,在苏神医把糖葫芦按在他们嘴巴上时,先装作拒绝:“我……”,这一张嘴,不就顺理成章吃进去了!
妙啊。
糖葫芦9颗。
外面站着9个人,正合适,不多不少。
发到最后,剩了一根棍儿,苏如锦欣慰笑道:“正合适,多一个人就不够分了。”
山楂的酸甜便随着蜜糖的香味,随着众人的咀嚼在空气中散开,一群大男人默不作声暗笑:“怪不得小孩儿都爱吃这玩意儿,是挺可口的,又酸又甜,谁寻思出来的呢。”
连核都咽了下去,一点没剩。
兰因双手插在胸前,握着剑牙快要碎了,但依旧面无波澜:“兰因替手下人,谢过苏神医。”
是真心谢的么?怎么听着声音很勉强。
“没事,我明天还去看戏,还给他们带糖葫芦。”
说完,直接转身进了门。
又打开门露出个莲蓬:“不准进来哦,我要跟叔叔说悄悄话。”
外面一片安静。
半晌后,那个早晨分析苏如锦喜欢兰因的大聪明教头,回味了嘴中糖葫芦的酸甜,幽幽开口:“苏神医生气了,所以不让你进。”
兰因睨他一眼,不说话。
大聪明接着道:“糖葫芦,真甜。”
——
房内,苏如锦跑到叶帷安床前,看到这人正在睡觉。
便轻手轻脚脱了大氅,喝了杯热腾腾的茶水,坐在床边打量他。纱布环着肩膀和胸肌,手臂倒是完好无损,被子只盖到胸口,整个坚实的肩膀都露在外头。
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伸手摸了摸叶帷安的膀子,还热乎乎的。
苏如锦倏然发现,自己这床为何这样大,叶帷安如此宽阔修长的身子躺着,也只占了不到一半。看着这床像是特意打得大尺寸,还挺结实。
她忘了,当初造这床时,她特意跟木匠说:“造大些,我夫君腿长身宽,小了睡不开。”
当时还被木匠揶揄笑了声。
苏如锦看着他睡得安稳,便忍不住趴在床边又凑近了些,不知为何,总喜欢看他,今日看戏的时候,也总想起叶帷安来。
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根蛛丝,即使不在一处,也连在心口,风一吹还晃晃荡荡地,引得心尖发痒。
奇怪的感觉。
不消时,她已经整个人趴在了叶帷安的身边,勾着腿来回摆,双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要睡到什么时候,懒虫。”
又不忍心喊他,知道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想着想着,便耷拉了眼皮,抱着叶帷安的胳膊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没做噩梦,但是做了一个奇怪的…甚至说是诡异的梦。
梦中是一个极美艳的妖和尚,手中捻着串乌黑的佛珠,坐在一棵松树下,喝着飘香的桂花茶,对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讲经。
讲些什么,苏如锦没听见。
但是她看见这姑娘心思不在听经上,倒是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那美艳的妖和尚。
她想凑近看看这小姑娘的长相,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她一双灿若星辰的杏眼。
梦境一转
周身烟雨朦胧,一个豆青色衣裙的小身影撑着油纸伞,踏在寺庙的青石板路上。跟在那个妖艳和尚身后叽叽喳喳:
“小师傅,你长得真好看,何不还俗跟着我逍遥人世间?”
“小师父,你作为出家人,长得这样美艳是对不起佛祖!”
“小师父,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西凉的雪,去看北尧的河,去看南兰的花…”
“小师父……”
—
叶帷安单手撑着床,侧躺着看身边这小人儿,见她一脸纠结得要哭的样子,双手还攥成拳。
这是做什么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