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种累是日复一日不能言说的麻木,仿佛没有尽头。
可妹妹眼底的怜惜,就像寒冬腊月里,有人递给了他一杯温热的水,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也驱散了他周身的常年萦绕的寒霜。许明月依然是对许凤莲的那套辞:“只有女式的衣服,没有男式的,不过这件毛衣很长,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见,不管款式如何,至少可以保暖。”她差点脱口而出喊了声‘爷爷”,“哥,你要不先别挖了,试试毛衣看能不能穿,不能穿的话,我想办法把线拆了重新织一下“还有这袄子!”她声音雀跃,“可暖和了!就是有点小,你上来试一下,不行的话看妈能不能改改。”老太太是个小脚,外面的活干不了,针线活还不错。
许凤台瓮声瓮气带了点鼻音的声音从地窖里传上来:
“这好衣服,你自己留着穿,给我穿糟蹋了。’
他是真的这么想。
他一年到头,不是在田地里,就是在河滩边,要么就是在碳洞里,身上不是河滩的淤泥,就是炭山的煤灰,永远没个干净的时候。这衣服他虽然没看到具体模样,但肯定是好衣服,若是穿出去刮了,或是磨破了,他要心疼死,况且碳洞那地方,人还没钻进去,身上就没一块干净颜色了,穿那么好干嘛?还不如妹妹穿。他是典型的付出型人格,从小小少年起,一直到老年,从来都是默默的为别人付出,好像那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都付出习惯了。许明月却知道,老头子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是极缺关爱的。
就好比她用奖学金给他买的豆奶,他嘴巴上说豆奶一股怪味道,让她不要买了,可每天早上都端着豆奶杯子,往他的老伙计群里钻,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豆奶,然后叹一句:“唉,这东西哪里好喝了?叫她不要买,非给我买!”她也不管许凤台的拒绝,伸手拉他上来,他却生怕自己身上的泥灰弄脏了许明月,忙摆手说:“别拉我别拉我,我自己上来!”他上来后,还有些不好意思,被许明月推着,“赶快去洗澡,洗完澡试试这毛衣能不能穿!”
许凤台身上是真的脏啊!
基本上,在河边干活的人,没有人能保持身上干净,冬天还不能天天洗澡,不然没衣服换,一年当中,他最干净的那天,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到大年初一那天了。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除夕当天是一定要洗头洗澡迎新年的,大年初一,无论如何,都要休息一天。今天晚上,他算是又干净了一回。
没有煤油灯,许明月干脆点了个火把,不然一点看不见太不方便。
其实她想把露营灯拿出来照明的,可与这时代太格格不入了,她私下自己用用还好,要是随便乱用,她怕被人怀疑是敌特、间谍。许凤台在浴室里洗澡,许明月点着火把在堂屋。
今晚全家人一起洗澡,将她白天用小水缸在江家村老井里打的一缸水都用光了,想到接下来三年干旱,她有点坐不住,反正火把都点了,见天还不算晚,她干脆举着火把来到大伯家,找许凤翔帮她联系许凤翔对许明月的花钱能力咋舌,刚买了那么多的水泥砖瓦,还付了那么多工钱出去,现在还想在荒山打井。就说她手里有一千块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吧?
“打一口井可要不少钱,你咋想要在荒山打井的?”
许大伯娘也劝许明月:“江家村村口不就有井吗?许家村井离的远,你去江家村挑水吃,挑桶水也没人会说你什么吧?”许明月故作苦涩模样:“怎么不会说?”她看着许凤翔:“大哥,我跳了河后,身体就不太好,夜里老是咳嗽,从荒山这头到江家村还有不少的路,天天去江家村挑水,我也真是挑不动。”许大伯娘说:“你叫凤台给你挑啊!”
“哥哥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去上工,回来天都黑了,干了一天活本就累,咋还让他去挑水?”
许大伯娘他们想想也是,许凤台家不像她家,三个儿子,加上许大伯,四个大壮劳力,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搭把手,让其他人可以缓口气,休息一会儿。可许凤台家,就他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当老黄牛在用,老黄牛到了农闲季节还能休息一下,可许凤台一年到头都没得休息的。许明月说:“反正我手里的钱留着也没用,没有票,在外面连包火柴都买不到,我就想,在荒山上打个井,以后我和阿锦在荒山吃水也方便一些,省的跑大老远的去江家村挑水吃,不缺水的时候还好,真要缺水了,别说去江家村挑水了,就是村里的井,都不一定给我挑水。这还真是现实,连许大伯和许大伯娘都没话说。
虽说他们这里临河,大部分时候都不缺水,但也不是没旱过,旱的时候井水都见底了,村里人自己吃水都不够,外村人敢去抢水喝,不打爆她的头都是便宜她了。尤其是她现在还有个被离了婚的身份,这在农村,那简直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人家见到指指点点说几句闲话都算好的,就怕别人来欺负你。许大伯娘点头说:“你在荒山打口井也好,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也不用求人。就是这打井真的要不少钱,你手里虽有几个钱,也要省着点花,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许明月谦虚点头,这一点她还真知道,她家以前就打过一口井,花了三千块钱,有些地方不同,土质不同,打的水井深度不同,价格也有起伏,之前她在网上就看过某中原大地,打一口井要一万块钱,还不一定出水。她直接拿了三百块钱给了许凤翔:“打井的事情就麻烦大哥了,这些钱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后面我再补,我就想把水井打深一点,最好能打三十多米深,这件事我想快一点,最好过年之前井就能打好,不然天天去江家村挑水吃,太麻烦了。”许凤翔点头,问她:“你水井打那么深做什么?”
要知道,通常打井的费用是按照米算的,一米多少钱,多打十几米深,就要多出很多钱。
许凤翔哪里知道,许明月是怕接下来干旱,井打浅了的话,到时候井干了,水不够吃。
至于荒山打井不出水的事,她还真不担心。
他们这个地方,因为临河,地下有丰沛的水资源,前世他们这里还没有通自来水的时
候,几乎家家都有井,
从来没听说过,哪家院子里打井不出水的事。
荒山树木丰茂,长林丰草,旁边田沟边柳树成荫,明显是有地下水的。
许明月也没跟他解释太多,只说不想手上留太多钱,许凤翔就没再问了。
一般的水井,二十米深,这时候的钱值钱,差不多一百八十到两百块
决就差不多了,许明月多给一百,
一方面是给许凤翔工钱,额外的就是多打的十几米深的钱。
定下了打井的事情,许明月这里也算了了一桩大事。
这个时候她手里的火把已经灭了,许凤翔给她重新做了一个,不放心她一个人回荒山,送她到荒山才回去。许明月回来的时候,许凤台也洗好澡,将澡盆都收拾好出来了,穿着许明月给他的毛衣裙,别别扭扭的在收拾东西。他没有里面的单衣可以换,穿的是她找给他的一件她夏天的宽松大T恤。
许凤台看到许明月回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毛衣裙虽然暖和,可穿在身上,他是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袖子短了一大截,腋窝那里也伸不开,领口勒的也紧,还是一件到他膝盖的裙子。
也亏的是宽松款,他自己也够瘦,不然都塞不下他。
可有再多缺点,都抵不住一个,它暖和!
许凤翔也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他生怕把它撑坏了,手脚都放不开了。
至于裙摆太长的问题,反而不是问题,许凤翔干了这么多年的重活,其实他腰也不太好,这多出来的裙摆,正好可以叠到腰部,给他的腰加上了一层暖意。只是贫穷了这么多年,许凤台内心其实是自卑的,他有一种‘不配得到’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好衣服给他穿,都是糟蹋了。
这让他心里很忐忑,总觉得这么好的衣服,给弟弟妹妹们穿才是对的。
如果不是许明月说,她给每个人都买了,她们每个人都有,许凤台都不会穿上身。
站在许明月面前,他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许明月却点了点头,“好看!”她拉了拉他身上的衣服,仰头对青年版爷爷说:“哥,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买更合身更暖和的衣服!”看着妹妹认真的样子,许凤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有种,被妹妹宠着的感觉,让他眼眶亭地一湿,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身去。
遗憾的是,她车里没有男式的鞋子,她虽是三十八的大脚,可她的鞋子许凤台还是穿不上。
大约是年轻时候,冬季在河滩挑堤坝,伤了腿,许凤台后来是有风湿的,一到天阴下雨,身上就钻心的疼。爷爷那么沉默坚强的人,晚上疼的忍不住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呻吟着,还不敢让他们知道,怕他们担心,白天疼的时候,愣是一声不吭的忍着。还是许明月偶然一次自己发现,才知道。
那疼痛难忍的哀嚎声,听的她心都快碎了!
该有多疼,才能让爷爷发出那样痛苦的呻吟!
至今想来,许明月都觉锥心刺骨。
俗话说,暖从脚起,许明月想着,有没有机会给爷爷搞一双雨靴、袜子和棉鞋来。
棉鞋其实是最好弄的,把棉花被拆些棉花下来,做鞋的布头就更好弄了。
问题是河滩泥泞,他们在河滩挑堤坝的人,在岸上挑土挖土还好,在河滩里挖土的人,河滩是湿的,大冬日里,站在河滩湿润的泥土中,一年,两年,常年如此,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其实不光是许凤台需要雨靴,她和小阿锦也需要。
必须要有雨靴,还得是长筒的。
她十几岁时爱美,冬天不爱穿秋裤,后来也是一到下雨天,或者空调房里,都不能光着腿,不然腿就会不舒服。不是爷爷那种钻心的疼,但就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导致她大夏天的,连短裤都不敢穿,一年到头都是长裤或者长裙。这里雨天这么泥泞,出门鞋子、腿必湿,谁受得了。
对了,还得买个高泡脚盆,让爷爷每天晚上都有热水泡脚,缓解冰冷河泥带来的湿冷。
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保暖。
她把自己的那条鹅绒裤拿出来,给许凤台。
冬季的鹅绒裤,里面是要加秋裤和羊毛裤的,同样是宽松款,她腿长,买的也是加长款,他应该可以穿。可惜了,她的加厚款保暖内衣,不仅是粉色,领口还有蕾丝,而且是贴身的,许凤台根本穿不了,不然可以给他搞一套,绝对暖和。许凤台推脱不掉,故作不耐烦地说:“你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干嘛?你给自己买啊!你自己拿去穿!不要给我!”说着说着,他又要哭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对别人好,突然接收到别人对他的好,他反而手足无措了起来,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的哽咽了。他往房间里躲,许明月拿着裤子在后面追,“哥,我有!我真有!你穿上啊!”
没办法,许明月将剩下的两条丑裤子也拿了出来。
“那你给妈穿去。”
老太太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用她爸的话说,就是半辈子泡在苦水里。
许凤台有时候很好说话,就像个没脾气的人,晚年的他,总是乐乐呵呵的,可固执的时候,又固执的要命。倒是那件男款的登山裤,他穿了,穿上之后,他是摸了又摸,又起身走了走,不敢相信还有这么好的裤子,里面居然还有温暖的绒。羽绒服他也不要,怕弄脏了好衣服:“你们自己穿,我有这条裤子就行了!”
年纪轻轻,他的腿已经开始疼了。
许明月生气他的固执,许凤台穿着那条加绒的登山裤,睡在温暖的房子里,异常的满足。
早上起来干活,他像是浑身充满了力气,连清晨河边湿冷的空气,都仿佛不再黏腻压抑,遥远的天际也升起了微弱的霞光。就是干活的时候不太方便,咯吱窝那里有些紧,胳膊撑不开。
他老是担心动作大了,就把咯吱窝那里扯坏了,于是这老头儿,不,是这大哭包,他不顾河边寒风凛冽,把身上的毛衣脱了,然后穿上外套继续干活。许凤莲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美梦,美到她早上醒了,都不敢睁眼,想在那场美梦再沉寂一会儿,可怎么都进不去梦里了。她身边的老太太已经起来了,昏暗的房间内,老太太熟练的拿起盖在被子上的衣服,然后就看到袄子下面的美黄色毛衣,奇怪地问了句:“这哪来的毛衣?”她一拿在手中,那柔软的触感,让她不仅眯起眼睛把毛衣拿到眼前凑近了看,然后推了推还在睡的凤莲:“小莲....”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盖在许凤莲被子上的粉色毛衣。
许凤莲此时已经完全醒了,她回头看向老太太,就看到老太太手里拿的毛衣,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我不会还在做梦吧?”老太太没好气道:“还做梦呢?还不快起来,一会儿食堂的粥没了。”
一说到粥,许凤莲立马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从小到大饿怕了,没什么比吃的更重要。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被子上盖着的粉色毛衣。
昨晚上天太黑了,她其实也有些夜盲的,并没有看到毛衣的颜色,此时就这早晨蒙蒙亮的微光,看到被子上的毛衣,比她昨晚梦见的晚霞还要漂亮。她轻轻拎起被子上的毛衣,歪着头看了又看,忍不住对老太太说:“妈,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老太太一边利索地穿衣一边说:“这毛衣哪来的?”
许凤莲这才相信,她居然没有做梦,这居然是一件真的毛衣!
她跳似的蹦下床,将毛衣小心地穿在身上,臭美地转了个圈:“妈,好看吗?”
她忍不住打开土屋的木门,走到鸦青色的天光下看身上的毛衣,真好看啊!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又蹦跳着回来穿裤子和棉衣外套,小心翼翼的将她好看的毛衣藏在棉衣里面,才喜滋滋地对老太太说:“是阿姐昨天买的,她昨天去邻市,遇到了一艘海城那边来的大船,上面全是有瑕疵的衣服,不要票!阿姐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件,这件是给你的,妈,你快穿上暖不暖和!”她是一点都不怀疑许明月的话。
邻市虽然距离他们这里不算远,许凤莲却没去过,而每一个去过邻市的村里人,回来都会吹牛,说邻市多么多么好,船多么多么大,饭馆里的饭菜多么香!在连县城都没去过的村人眼中,邻市就是一个什么都有什么都好的大城市!
而且现在还没到最严格的那十年,早些年,也确实会有别的地方的船只运东西到他们这边来卖,没有各种票证之前,还有集市和庙会,庙会才是最热闹的,真正的什么都有。所以老太太也没怀疑,摸着那柔软的毛衣,到外面的天光下
稀罕的不行。
不过她还是没舍得穿这件毛衣,而是递给许凤莲说:“我一个老太太了,哪用得着穿这么鲜亮的衣服?你小姑娘拿去穿。”许凤莲超级想要,可她还是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袄子,仿佛隔着袄子,摸到了里面霞光一样美丽的毛衣,嘻嘻笑道:“妈,我有呢!”一直到她年纪很大很大了,也见过了更多更好色彩更繁复的衣服,这件毛衣依然被她仔细保存着,有这件衣服在,她就像是拥有说不出的底气,用不完的心气。没过一会儿,许明月就牵着小阿锦,身边跟着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许凤发过来了。
许凤发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牛仔衬衫的!
居然没有一个补丁!
虽然有些大,可他都习惯了穿过大的衣服,关键是,这衣服上面没有补丁哎!
还有毛衣!
不过毛衣他没穿,他小心翼翼的叠了起来,准备留到过年的时候,当过年的新衣服穿。
这样他也有过年的新衣服穿了。
哪怕是没有穿毛衣,里面只有一件牛仔衬衫,他出来的时候还是美的不行,原本有些沉默寡言的他,居然难得的露出些活泼的神色,拿手里的毛衣出来
问许明月:“阿姐,这毛衣真是给我的啊?
许明月见他拿着毛衣出来还有些奇怪:“毛衣你怎么不穿?”
许凤发摸摸头嘿嘿傻笑:“我留着过年穿。
许明月从来没从小爷爷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不由好笑地说:“你穿上吧,天太冷了,冻感冒了还要花钱治。”许凤发在过年穿,还是冻感冒花钱治上踌躇了半天,还是‘花钱’这两个字更厉害一点。
两件没有补丁的衣服穿到身上后,他整个人都昂扬了,走路都感觉带风!
许凤莲看到许明月激动的呀,“阿姐!阿姐!”
许凤发也得意的不行,来到食堂,忍不住掀起衣摆,跟小伙伴炫耀,于是很快村里人就都知道,许明月昨天去邻市买水缸的时候,遇到海城来的货船了,船上东西不要票,她给许凤发他们每人都买了一件毛衣。把村里人给羡慕的啊!
“这毛衣看着真好,要不少钱吧?”她们说许明月,“你啊,手里有点钱就都花了,要留一点在手里傍身的哎!”建了个砖瓦房,还买了这么好的毛衣,村里有想跟许明月借钱,或是把她手里的钱弄到手的人,见她把钱都拿来买毛衣,就跟花了他们的钱一样,心疼的滴血。许明月就将她昨天去邻市,发现买什么都要票,有钱什么都买不到的事情说了:“好不容易遇到不要票的货船,你说我不把手里的钱花了,留着有什么用?钱买不到东西,那不就是纸吗?”这话说的周围人也都赞同,不过还是有人说她:“那也不能都花光啊,手里不留点钱,你以后日子怎么过?”还有跟许明月一样没有票的问许明月:“你那有没有多的?给我匀一件,我拿钱跟你换!”
他们农村人,同样是有钱没票,钱拿在手里很难买到东西。
许明月笑着说:“我,我妈,我哥,弟弟妹妹,加上我闺女六口人呢,哪怕我把手里钱花光了,也没有多的啊,这毛衣虽然不要票,可它价格比供销社高不少呢!”主要是这成品毛线衣,供销社里也没得卖,都是稀缺物品,别说毛衣了,就是毛线都是稀缺物品。
这年代,真是什么都缺!
她又卖惨道:“实在不行我就挖野菜,去河里摸河蚌,挖莲藕,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村里婶子们又叹气了。
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许明月这才是聪明的做法,把手里钱都花了,就不遭人惦记了。
原本还觉得她手里肯定留了钱的人,现在算算,她手里恐怕真没几个钱了。
很快她们就又听说了,许明月要在荒山打水井的事了。
一直对许明月手中的钱存有想法的人,这下彻底绝了念头:“她手上这次怕是干干净净的了。
毕竟她花了多少钱,大家一算就算出来了,全花在明面上了。
“光是那房子,那水井,还有她给她兄弟妹妹买的几件毛衣,那毛衣不要票的话,少了二三十块钱能买到?”有人在家里生气地说:“这下不用惦记了!”她过的不好时,人家可怜她,现在看这一家子都穿了新毛衣,又眼红嫉妒了,要不是那毛衣穿在许凤台身上,都有人想偷毛衣了。许凤莲超级想炫耀自己的毛衣,但她还是忍住了炫耀的心情,整个人美滋滋的,吃完了饭,去山上砍草时,都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入冬之后,来山上砍柴的人就少了,大部分人家从秋收结束后,就开始砍柴囤积过冬用的柴火,现在基本上都囤积够了,窝在家里猫冬,毕竟冬天是真的冷。也有格外勤快的人,冬季还来山上砍柴砍草,但这样的人很少。
许凤莲她们还要砍草,是给许明月砍得。
许明月是在往清空的车里装木柴时,才发现,原本清空的后备箱,就跟她穿越过来的当天一样,里面又塞了满满的米面粮油,还有一床五斤重的棉花被。这个意外的惊喜将她砸的快惊喜的晕了!
她都做好一车的食物抗战三年的准备了,结果车里东西还能刷新!
别的不说,就光她车里的那二十四瓶水,一个月囤二十四瓶,加上每个月刷新的,也能帮她带着爷爷他们度过三年干旱不被渴死了!还有米,她当时买的二十斤,还有二十斤挂面,批发的地方,冰糖是五斤一包的,她到时候就是卖冰糖,都不缺钱花了。更别说,她车里还有一个1.6升的保温大水壶,虽然抵不上这时代的暖水瓶的容量,可也在冬天有了热水可以喝,而且现在是两个保温水壶了!
至于哪里来的,邻市货船上买的啊,她当时挑了两个大水缸回来,谁都不知道她水缸里都有啥!
还有防狼喷雾。
她之前以为在这里待一二十年只有这一瓶,低调的很,未来她还是低调,可一个月囤一瓶,她还怕啥?而且车上抽屉这些东西她平时放物品的地方她都没检查,只看了后备箱的大物件,其实车上还有不少零碎,比如加油送的抽纸、卫生纸,行李箱里还有卫生巾等物品,几乎包含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与这些相比,她车上的帐篷、垫子、吊床这些,才是最微不足道的。
关键是每个月都能吃肉了啊,十斤排骨,十斤五花肉,两只大活鸡呢,足够全家人补充营养了!
除此外,还有一些零碎,之前因为在一二十年的长河里,这点东西太微不足道了,以为吃完就没了,就都没算,现在如果每天都刷新的话,那就不同了。她看了下上次出去玩时剩下的零食,有棒棒糖、巧克力、奶糖、薯片、小包的核桃仁、牛肉粒、海苔、奥利奥饼干等,虽然量都不多,全都在一个袋子里装着,有些是买的,有些是阿锦小伙伴给她的,可
如果每个月都刷新的话就不一样了啊!
对了,还有暖宝宝!
之前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行李箱拉链夹层里,居然有几片暖宝宝,估计是过年去三亚玩的时候放的,后来到了那边用不到,她回来后就没拿出来,时间长了她自己也把这事忘了。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以后她哪怕没钱了,把这些东西整理整理,卖点东西,积少成多也不缺钱了啊!
还有被子!
她早看爷爷的破被子不顺眼了!以后就可以给爷爷换被子了!
至于被子哪里来的,就说邻市的那船其实是河上黑市不就成了?没事就划船往河里走一趟!
许明月心头的大石终于没了,整个人都放松了,第一件事,就是想给自己换被褥!
穿越到这里一个月了,她每天晚上都睡在稻草上面,虽说上面铺了床单,可脏啊!
稍微一个不留神,稻草屑子就钻出来了,搞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稻草,小阿锦还喜欢蹦,在温暖的炕上到处跳,没一会儿炕就一团糟。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只能虎着脸叫她自己收拾。
她从小阿锦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家伙精力极其的旺盛,刚出生没几天,就能在哭的时候,小拳头无意间砸的床邦邦响,她当时就想,这小家伙是不是骨骼清奇,毕竟她力气也大果然!
从小对什么都敢兴趣,什么都想学!打篮球、踢足球、散打、舞蹈、游.....每天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有时候许明月都感觉自己生了一只破坏力极强的哈士奇,每天都要遛,一天不遛就要拆家。
现在炕烧起来了,下面的稻草垫也换成了棉花被,她就开始给小阿锦制定训练计划了。
挥拳、踢腿、拉伸、打腿,背诗、口算。
两岁的身体,八岁的灵魂。
人虽然穿越了,暑假作业还是要继续做的!
知道车子里的物资可以刷新后,她也就不小气了,将自己的那条青花瓷图案的鹅绒裤给了老太太,两条格子裤,许凤发和许凤莲一人一件,外加一套保暖内衣。把从没穿过好裤子的许凤发和许凤莲两人给高兴的,哪怕裤子不合身,需要他们卷起裤腿,他们也高兴的想要飞起来。至于裤子来源,就是那天在邻市买的呀,原本打算过年
他们当新衣服穿,现在看天气太冷,就提前拿给他们了。
有的穿,谁会怀疑裤子来源啊!
这下他们也不炫耀了,为了保护他们的新裤子,他们都是把外穿的裤子穿在了里面,外面再小心的套上他们的旧裤子。这样新裤子就不会被弄脏弄破了。
两人都很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的新裤子。
老太太的鹅绒裤其实也穿大了,老太太自己会做针线活,将裤腿改短了。
这条鹅绒裤虽然丑,但是真保暖啊!
车里的肉和水果,许明月也没不舍得吃了。
因为之前剩下的那些,她怕肉和水果坏了,没敢放在外面,结果车子里面的物资一刷新,十斤排骨、八斤五花肉、车厘子、荔枝,和她放在车里的钱,全都没有了!许明月顿时感觉错失了一个亿,心痛不已。
要不是她木箱子里放了一点装样子,她现在就真的身无分文了。
也幸亏她把打井的钱给了许凤翔,让他帮她找打井队打水井,不然她连打水井的钱都没有,接下来三年玩球!饿不死,渴死!
她上次做的二斤肉,愣是被许凤莲她们吃了好几天才吃完,连砂锅都不用洗,被他们用从食堂带回来的红薯粥,重新加水熬粥,愣是把砂锅吃的一点油花都没有了,也亏的是冬天,不然肉都坏
为了防止车子什么时候又刷新,这次刷新出来的东西,全被许明月拿了出来,放到了柜子里。
也好在现在是冬天,东西还算放的住。
肉暂时是不能拿出来吃了,就被她做成了腊肉。
屋子里做了腊肉这事,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许凤台和许凤发,哪怕他们两人白天都在外面干活,只有睡觉的时候是过来睡的。许明月就说是上次去邻市买的不要票的肉,不舍得全部吃完,就做成了腊肉,怕太惹眼,就没跟人说。两人也没怀疑。
实在是许明月制成腊肉留着干重体力活时候吃的做法,才是现在大家做普遍的选择,像她那样直接切二斤做红烧肉的,才少见许凤翔办事很利索,打井队很快就被他请到荒山来。
村里人见到打井队,知道许明月是真的要在荒山打井了。
经过打井队的人勘测,水井的位置确定在了前院的角落,避开了后院的地窖和院墙。
按照许明月的要求,水井打了三十多米深,水井的井口全部用砖和水泥砌了起来,为了防止小阿锦调皮,掉到井里,还做了个水泥的井盖,水井的周围也铺了砖,抹了水泥,还在旁边砌了个方便洗菜洗衣服的池子。等这些都弄好后,就连许凤翔都羡慕了,也想拥有一个这样的院子。
虽然这只是一口水井,一个洗衣服池子而已。
如此,许明月来到这个时代,也快要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就只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场雨。
往年这个时候,天总是阴雨绵绵,或是都下雪了,可今年冬天天空阴阴的,可就是不下雨,也不下雪。这让许明月想起爷爷奶奶说起过的三年大旱。
她经历过洪灾,却没经历过旱灾,从小在河边长大的她,很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没有水:“去河里挑水啊!这么大个河,总不能一点水都没有吧?”爷爷当时说:“河都干了嘛!刚开始还有水,干太久,都从河里挑水,水位退太狠,就要去别的村河里挑,那别的村能同意吗?为了抢水,都打破了脑子!别的地方没有水的人,就到我们这里来过饭吃一个竹子河的莲藕
美活了方圆百里的人!”
竹子河很大很大,是她们这里最大的淡水河,不光有深水区,还有很大的一片浅水区。
深水区不长莲藕,浅水区的河圩里,一到夏季,一望无际的莲花飘荡。
可即使如此,还是饿死了很多人。
到三九寒天的时候,河边挑堤坝的活也停了,河边的温度比村里还要低,没有很厚的衣服御寒的话,很容易感冒,村里又没有医生,大家都生不起病。不用去挑河堤,也不代表就可以闲着了,村里的壮劳力们,又去炭山钻碳洞,挣点辛苦钱。
往年许凤台也是要和村里的壮劳力们一起去炭山钻碳洞的,今年他难得的没去,因为许明月提前给他买了砖瓦、水泥,要是再不动工,她怕这些砖瓦水泥又要被人惦记上,到时候东西丢了还是其次,她也会有危险。许凤台被她说的没话说,点头同意建房。
宅基地就是许明月小时候家的地址,老屋的对面。
不过他还是固执的留下了很多砖和水泥,先把给她挖好的地窖,用砖给砌了一圈,又抹上了水泥。原本给他的砖和水泥,起码能建一米五高度的墙,现在一米都不够,只能用石头顶上。
有许凤翔三兄弟给许凤台帮忙,房子建的也很快,不需要像荒山那样挖树根,因为地势够高,也不用做防水台。许家村很大,很多嫌被休离回家的许明月晦气的人,其实都没有去荒山看过,不知道她多买了许多砖瓦水泥,直到许凤台的房子地基用石头和水泥打好了,他们才知道,许明月居然多买了那么多水泥砖瓦,现在在给许凤台建房子呢“要不说大兰子聪明呢?她被离了婚回了娘家,还不是要靠她大哥,她哥哥好了,她才好,自己建房子还给哥哥一起买了砖瓦,手里不留钱。“凤台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养大弟弟妹妹,自己连个媳妇都娶不到,现在有个房子,也能娶上媳妇了。”也有人酸那精穷的一家,现在也能盖上砖瓦房了,他们都还住的土屋呢。
不过想偷许凤台家砖瓦的人,是偷不到的,因为村里不是荒山,荒山上杳无人烟,许凤台家四周都是人,宅基地又在他家对面,旁边还有他大伯一家,即使白天许凤莲一家都在山上砍柴,白天还有许凤翔带着人在干活呢,晚上就更不用说了,许凤台三个堂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哪个敢去偷?等宅基地的水泥干透了,后面建房子就快了,一天就把砖块给用完了,砖主要都用来建炕了,外面的墙体下面是砖,中间是石头和水泥,上面是土砖。饶是如此,也让不少人看的眼热不已。
许凤台建房,最高兴的莫过于许凤莲了。
她眼热大姐的火炕好久了,但大姐嫌她头上有虱子,不让她上炕。
许凤莲委屈巴巴。
现在,她也能睡热炕啦!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