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城外大风起,刮的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官道上络绎不绝的甲士驾马狂奔,来来回回。
偶尔还有绑着红翎的信使疾驰而过,守城的甲士远远看到就匆忙挪开拌马凳。
敢拦?砍死全家都不多。
疾驰而过的马匹掀起的尘土被大风刮的到处乱窜。
小白泽跟着溜溜的走了一天了。
脚底板都快磨出血泡来了,却放下口气。今天实在是提心吊胆的一天。
就怕遇到什么认识自己的熟人,庆幸没遇到。
而且出城的时候那些盘查的甲士一听说带头的钱风是刘府管家,连问都没问,就把一行人毕恭毕敬的送出城门。
钱风坐在左摇右晃的马车里心下却在嘀咕。
没完成奶奶交代的任务,心里有些打鼓,倒也不至于责罚。
毕竟奶奶只是派自己来打打前站,了解一下城内现在什么情况。
现在的衙门都是些丘八在霸占着,也不处理什么具体事务。
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毕恭毕敬的。
但是问起具体的事情来却是一问三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从怀中掏出在小白泽脖子上取下来的金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心里却想着该怎么变成铜钱儿或者银子,金子可不是谁都能花的出去的玩意。
等世态安定下来咸宁城的当铺肯定也就重新开张了,到时候全府搬来咸宁城,自己可就从刘府管家变成公爷侯爷家的大管家了。
以去世老爷和大少爷的军功,至少得封个侯爷吧。
侯爷家的大管家,想想都美的冒鼻涕泡。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自己怎么着也得算个五品吧。
钱风在这美着呢,耳边传来护院们低声说话的声音。
里面夹杂着孩童稚嫩的话。
心里却在犯嘀咕。
今天在衙门出门的路上,吕大和铁柱跟自己求情,说能不能留下那个叫吕泽的小子。
自己满不在乎的答应下来,
那小子倒是没说金锁的事儿,看样儿也是个懂事儿的。
但却实在怕如果到时候金锁的事儿传扬开来,自己再被奶奶责罚。
又舍不得手里沉甸甸的金锁,哪儿见过属于自己的金子啊。
这可是个值钱的稀罕物件啊,实在的舍不得。
要不然?等回府之后自己想办法弄死那小子?这年头,一条人命和一条狗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了官道的马车平稳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颠簸。
钱风把金锁揣进怀里,有些犯困了,靠在车厢边上闭上眼打起了盹。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厢外的护院大致也走累了、大多不再说话的门头赶路。
只有铁柱这个年轻人精力旺盛的叽叽喳喳跟小白泽介绍起府里的情况。
“俺跟你说哈吕小子,俺娘做的烙饼可好吃了,猪油擦的锅沿,把饼煎的金黄,翻个面儿,馋死神仙吆”。
铁柱冲小白泽炫耀着自己母亲的手艺,他自己也没吃过几回,白面是个稀缺物资。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东西。
相依为命的母子俩靠着自己和老娘在府里那点微薄月钱过活。
铁柱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从来填不饱,有时候还得靠着吕大的接济才能吃顿饱饭。
小白泽只是抬头冲着铁柱笑了笑。
见吕泽一瘸一拐的闷头赶路并不接自己的话茬,
铁柱讨了个没趣,凑近吕大身边小声嘀咕道。
“吕大吕大,吕小子咋了,怎么不说话了?”
吕大听见铁柱问自己的话,扭过头瞥了眼一瘸一拐的小白泽。
大抵知道这小子大概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主儿,没走过这么多的路。
于是紧着往白泽身边走了两步,将右手里的水火棍交到左手里,伸出右手一抄,把小白泽抄在手里,然后紧走两步,赶上正在架着马车的护院,把小白泽放到马车踏板的另一侧。
赶车的护院瞅见了只是笑笑。
这又不是大少爷或者大奶奶的车,赶路的时候无所谓的。
白泽刚被吕大夹在腋下的时候先是一惊。
但看吕大把自己放到马车踏板上心下却一暖。
冲吕大开嘴笑了笑,道了声谢,然后转过头又对正在驾车的护院笑了笑。
把酸胀的不行的双腿曲起来盘坐在一起,用小手使劲揉了揉。
铁柱从后面看见了吕大的动作,心里有些愧疚。
自己怎么没发现小吕泽有什么不对劲呢,也不是没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只是没往那方面想,光顾着和这个新结交的朋友吹嘘府里的花园多漂亮,丫鬟多好看,母亲做的烙饼多好吃去了,没帮朋友解决实际问题
所以有些闷闷不乐。
现在朋友坐在马车上,自己又不能靠近跟小吕子解释一下自己没想到他累了。
但如果被钱管家发现了再把小吕子从车上撵下来自己还做不做人了。
一行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沿着官道往泾阳走去。
一路上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官道上往来奔驰的兵士便算是最好的护卫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暗了下来,
因为需要连夜赶路尽早赶回泾阳的府里,所以一行人边走边啃着包裹里的干粮就这么走了一夜、
饶是精力充沛的铁柱也有些吃不消了。
等赶到泾阳城下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城门也已经大开。
守城的护卫见是刘府的马车要进城点头哈腰的欢送马车进城,在这泾阳城门当护卫,不认识这些个大家族的马车是万万不能的。
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小鞋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套在脚上了,脱都脱不下来。
小白泽躺在马车甲板上睡了一夜,此时已经醒了。
期间赶车的护院在此期间轮换了好几拨,赶车也就当是休息了。
毕竟要比一步步的丈量着官道的长度要轻松许多。
伸出脑袋打量着这泾阳城,可要比现在的咸宁城热闹多了。
虽然没咸宁城大,也没咸宁城的建筑宏伟。
但熙熙攘攘的小商小贩和巡逻的士兵给这座小城增添了不少欢快氛围。
看着路边叫卖着早点的商贩,小白泽揉了揉肚子。
一晚上就吃了铁柱递给自己的一张饼,饼还硬的要死,撕都撕不动。还是就着唾沫一点一点的咽下去的。
小白泽心下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种是什么样子。
正在驾车的吕大将小白泽的动作尽收眼底,一只手驾着缰绳,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小白泽的头,轻声说道。
“用不了多会就到府上了,把马车还回去之后我领你出来吃好吃的,不用担心,大奶奶是好人,以后在府里有什么不懂的事儿跟我说,铁柱呢,心眼不坏,就是整天大大咧咧的,每天下了工你可以去找他玩,他在府上也没什么玩伴,我估摸着,就算是你不去找他,他也会去找你的。”
小白泽听着吕大跟自己轻声的嘟囔,
感受着头顶传来手掌的温度,心下一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的嗯了声。
大约一刻钟一行人便到了刘府大门口。
吕大率先跳下马车然后抄起横在马车上的水火棍,再把吕泽从马车上拎下来,走到马车窗边喊道
“刘管家,到了”。
车厢里的刘管家没吭声。
吕大加大声音又喊了一遍,里面才传来刘管家懒洋洋的回答。
“到了?好”。
刘管家应了一声之后,掀开马车帘。然后跳下马车朝刘府侧门走去。
走着走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回过头若有深意的盯着白泽看了一眼
然后扭过头继续迈步进府里,一句话也没说。
小白泽看着刘大白屁股看自己的眼神,心中一颤,
就听见吕大喊自己的声音,
“吕小子,跟我走,马车可从这个门进不去。”
白泽朝刘管家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跟着重新赶马车的吕大走去。
铁柱这时候从后面窜上来,把手耷拉在吕泽的肩膀上,叽里呱啦的又开始跟小白泽念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