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时,谢凝动身前往豫州。
宅前停了三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车装着物资,中间一辆车是给谢凝坐的。
马车里面放了公子常看的书,鞍座上放着锦被和汤婆子,还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温着热茶。
除了常用的弓箭,还专门找人做了弩机。
谢凝觉得大可不必,松萝却觉得非做不可,不做这些她不安心。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惴惴,她将谢凝扶上马车,对随行的辛夷说道:“你路上务必照看好公子,切莫粗心大意。前面马车上放着熏肠腊肉,干粮、果子,够十日所用。”
若按现在的脚程,京城到豫州须得八日,她备了十日的吃食,应是足够的。
谢凝不喜别人与她同车,辛夷便与四安坐在前面的车,她刚要上车,又被松萝拉住。
“双生子虽说力气大,但痴傻愚笨。万事还得靠你,事事要想在公子前面,吃穿用度,须得前一日提前备好,莫要临时慌乱。”
“松萝姐姐这是让我走还是不让我走?”辛夷看她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努努嘴笑道:“我以前陪主人家出过远门,姐姐放心,定会将公子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松萝松开手,又对着双生子说道:“你们一定要护好公子,不要让他受伤。”
双生子点头,松萝还想说什么,想起说多了这两人也记不住,只得作罢。
古千坐在后面的车上,见此,也说道:“姑娘不要担心,这条路我是跑惯的,道路我熟,况且我们只走大路,地势平坦,不难走的。”
松萝点头,“古伯,你们到了要给我来封信,用急脚递,快!”
看着向北驶去的马车,松萝的右眼皮又开始跳,她急忙回去找了个白纸贴上,口中嘟囔道:“跳什么跳,跳也白跳。”
数九寒天,道路结冰,马车走得并不快,第三日傍晚才走到溪峒涧。
溪峒涧位于京城、青州和豫州的交界处,因地处三界,两面高山,山有溪流而得名。
“公子,过了溪峒涧,就到豫州地界了。因这里是三界交汇,并不太平,老奴想咱们赶紧赶路,趁天黑前赶到豫州再投宿。”古千在车下,抱拳说道。
“那就依古伯所言。”谢凝掀开车帘,看了看远处的青黛山,巍然挺立,高耸入云,
溪流已经结冰,车夫下车试了试,厚厚的冰层没有一丝响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马儿引到冰上,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扣着马鞍,引着马儿缓缓走过。
一条窄溪,走了近半个时辰。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除了他们,路上已无别的行人。
古千拿给车夫两瓶烧酒,“天寒地冻的,喝杯烧酒暖暖。劳烦兄弟们脚程快些,前方有驿站,到了驿站……”
话音未落,却见山后突然窜出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飞奔而来。
“不好,劫匪!”古千大喊道:“公子,保护公子!”
车夫见此,早已四散溃逃,他们只是车行赶车的车夫,拿一份月钱而已,犯不上为了它丢了性命。
他们舍了车子,往南奔逃回城。
眼看过了溪涧,过见一个黑衣人自山后闪出,那人腰间别着双刀,只是那刀样子古怪,看着像是剁肉的砍刀。
那人并不上前,车夫也不敢上前,几个就这样对峙着。
车夫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大胆着胆子说道:“他一个人,咱们三个,上!”
其他人嘴上应着,却迈不动脚,黑衣人也只是站着。
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保庆。
他平生只杀猪,从未杀过人,虽然答应谢五娘要杀了谢凝,真要刀起头落,谈何容易?
车夫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心里纷纷猜测:看起来也不甚厉害,不如冲过去,说不定能找条生路。
三个突然向前跑,只跃过保庆,并不想打斗。
张保庆取出双刀,夜色中寒意逼人。
他突然想到,有时候杀猪,猪没有套牢,也是这样满院子乱跑。
但他自有一套方法对付乱跑的猪,保庆佯装向左追赶,车夫自然向左跑,哪知保庆突然调转方向,向右疾跑,车夫来不及逃跑,就这样与保庆相对咫尺。
保庆举起屠刀,切断喉管,斜着捅向心脏,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另两个车夫见状,软着腿溃逃,保庆自身后掷出屠刀,打在一人的腿上,那人单脚跪倒。
保庆赶上,照样杀了。
他渐渐找到了感觉,原来五娘说的没错,杀人和杀猪,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手起刀落,都是血溅当场。
在解决完三个车夫后,保庆自尸体上拔出屠刀,向马车走去。
十个镖师并没有顾及车夫,他们的目标是中间马车上的人。
来之前,早有线报,要杀的人就在中间的马车上。
双生子站在谢凝车前,不跑不动,就这么直愣愣站着。
而辛夷,从车帘缝隙看到黑衣人,早已吓软了脚。
她应该下车保护公子,可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谢凝迅速搭起弓箭,前世无数次的训练,已形成本能。
“面对强敌,静以幽之,方能治之。”这是父王训诫兵士时常说的话,被幼小的她记在心间。
她拿起弩机,丢给车下的古千,“接着!”
古千接过弩机,迅速上弦,扣动机关,弩箭射出,却只擦了黑衣人的衣角,并未伤人。
头顶上方,一支羽毛箭带着哨音飞出,正中领头人的心窝。
同伴看着倒地的黑衣人,迅速交换眼神,四散逃开。
谢凝只盯着跑在最前方的黑衣人,搭弓再射,谁料那人一个‘梯云纵’,平地跃起三尺高,箭矢稳稳插在地上。
原来这公子竟会射箭!
谢凝敛声屏气,她盯着冲向第一辆马车的黑衣人,搭弓再射。
辛夷缩在马车中,只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接着轿帘被掀开,露出男人狰狞的半张脸。
她退到马车角落,男人突然抽出长刀,向车内刺来。
她本能闭上眼睛,却听到‘咻’地一声,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缓缓睁开眼,却见一支长箭横穿男人的脖颈。
是公子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