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能来,自然能来。”刘寺卿点头如捣蒜。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心里反而镇定下来。
从官职上来说,寺丞才是太府寺职掌,他来了,不管今日竞买结果如何,自有寺丞担着,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今日,他只需要做个听话的小吏即可,一切唯韩元驰马首是瞻便是。
思及此,他将韩元驰引到主案前,“寺丞,请!”
韩元驰坐下,看到案几上放着榜文,粗粗扫过几眼,说道:“榜文上说的清楚,清风楼由太府寺主持竞拍,价高者得。在座诸位,均可参与。”
刘寺卿站在一旁,补充道:“本次竞拍,底价五千贯,各位桌上都有木牌,若有意竞买,请将木牌举起,举一次默认加价二千贯。”
坐下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听说太府寺向来由是刘大人主事,何时来了这样一位寺丞,看刘大人低眉顺眼的模样,想来官位颇高。
夏尚喜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怒目看向韩元驰,别人不知道,他却门儿清。
这个寺丞,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虽然不受宠,到底也是皇子,在他面前,不容人造次。
这个大皇子,不好好在自己府邸呆着,跑来太府寺,拿着鸡毛当令箭,到这里捣什么乱?
有些商户犹豫不决,看看夏尚喜,又看看韩元驰,却没有人敢动桌上木牌。
虽然有寺丞坐镇,但若当着夏尚喜的面举牌,那就是公开与夏家作对,以夏行老的脾性和地位,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满座静寂中,曹管事缓缓举起木牌。
夏尚喜见了,翘着二郎腿晃了晃,慢慢啜饮杯中茶汤,给身后掌柜使了个眼色,伸出一根手指。
掌柜把木牌举起,“一万贯。”
曹管事再次将木牌举起,“一万两千贯。”
“两万贯!”掌柜再次喊道。
“两万两千贯。”
……
不管夏尚喜出价多少,曹管事永远举牌,永远比夏尚喜多两千贯。
当价格加到八万贯时,夏尚喜把嘴里的茶叶梗吐回杯子,放下二郎腿,不自觉坐正了身子。
不管这个曹管事身后的人是谁,他一直加价,已经远超了他的预算。
不是清风楼不值这么多钱,也不是他拿不出这些钱,而是,他还从来没有用这么钱买过酒楼,他觉得不值,觉得亏了。
他明明可以用更低廉的价格拿下清风楼,但这个韩元驰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当掌柜准备再次举牌时,夏尚喜清了清嗓子。
掌柜会意,将牌子放下。
刘寺卿看了看众人,“八万贯第一次,八万贯第一次,八万贯第一次。”
又沉默了一晌,看无人应声,他拿过主案上的惊堂木,举起拍于桌上,“成交。”
“承让,承让!”曹管事朝座上众人辑礼。
夏尚喜没有理会他,还未等韩元驰说话,他站起来,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刘寺卿面色尴尬,虽说夏尚喜是国丈,但眼前这位好歹是皇子,且是圣上亲封的太府寺丞,如此恃宠而骄,小心器满则覆。
“夏行老留步。”韩元驰高声说道。
刘寺卿两眼一闭:这、这是要开撕了吗?
夏尚喜走到门前,被卫融持剑拦住,“王爷让夏行老留步,夏行老没听见吗?”
“你敢拦我?”他怒道。
身旁的衙役见此,抽出佩刀,一左一右架在夏尚喜和管事身上,“这里是太府寺,我们只听寺丞的。”
夏尚喜依仗女儿权势跋扈,但毕竟商户出身,看到眼前架势,内心亦感到害怕。
刘寺卿眼开眼,走上前训斥两位衙役,“这是干什么?怎能对夏行老如此无礼?把刀收起来。”
旋即,绽开这辈子他认为最灿烂的笑容,“夏行老,新来的两个毛头小子,不懂事,稍后我自会处罚他们,您大人大量,切莫放在心上。”
夏尚喜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但还是乖乖跟着衙役折返回堂内
然后,继续保持这个完美的笑容,“寺丞,您还有什么吩咐?”
韩元驰坐在主案前,不动如山。
“夏行老,据本王所知,仅在曹门大街上,你已有五家酒楼。马行街、大货行街、前行街等主街道上,都有你的产业。”
“不错,有何不可?”夏尚喜答道,“敢问寺丞大人,夏某可曾触犯大韩律令?”
“并无不可,也未曾触犯任何禁令。”韩元驰笑道。
“只是据《兴和编敕》规定,任何商户,不得持有本行业三分之一以上的产业,若超过了这个界限,太府寺有权对其整改。来之前我已让人彻查,夏行老如果今日购入清风楼,夏家酒楼所占比例刚好超过三分之一,刚好触犯律令。所以,今日竞买不成,不失为一桩美事。”
“还有,太府寺掌管一国行商之事,身为寺丞,本王一定会常备不懈,密切关注遇仙楼。”
他的意思是,以后会盯死遇遇仙楼,盯死他夏尚喜。
当他夏尚喜是吓大的不成,他冷笑一声,说道:“那就请寺丞大人多费心,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请问寺丞大人,草民可以走了吗?”
“夏行老,请自便!”韩元驰说道。
刘寺卿看着夏尚喜离去的背影,心中叫苦不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夏尚喜要去找他的贵妃女儿告状。
他看着韩元驰坐在主案淡然自若:您是皇子,自然不怕,可他只是个没有任何靠山的三品文官,宫中若真要找事,他必定为此事背锅。
寺丞啊寺丞,您还是做您的悠闲王爷,不来太府寺当值,挺好的。
如今您突然上值,来了就捅这么大个马蜂窝。
这太府寺的清净日子,怕是到头了。
心中思虑万千,场面话还是要说,不管怎样,今日的差事总要办完。
他脸上堆笑,“今日在寺丞主持下,竞买公平、公正、公开,曹管事出价八万贯,购得清风楼。”
他低头询问韩元驰,是否还有话要说,韩元驰摇头,他便宣布竞买结束,自有小吏领着曹管事签署文书,办理各种手续。
曹管事办理好交接手续,出了太府寺,走进对面的茶肆。
茶肆二楼,谢凝正在低头喝茶,曹管事将文书呈上。
松萝遣走茶倌,亲自为曹管事斟茶。
“八万贯,与公子所料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