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有大病!”
荣异愤愤骂道,不就是条鱼吗?
他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你、下去捉鱼!”荣异随手指着一个随从,“捉一条一模一样的鱼,若有半分不同,打断你的狗腿。”
随从应声跳入河中,稍顷浑身湿淋淋爬上来,怀里抱着一条大鲷鱼。
“店家,做成和刚刚那小子一样的鱼片。”
摊贩苦笑道,“小官人,不是我不愿意做,实在是不会做。这鱼片,当真是那公子自己做的。那公子的刀功,可不是人人可比的。”
“我就不信了,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人能做鱼片?”荣异嚷道,“走,去遇仙楼。”
若荣异细心,就会发现荣家马车的后方有一辆青布马车,里面坐着谢凝和松萝,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当荣异的马车到了遇仙楼停下时,后面谢凝的马车也停下,进了对面的清风楼。
清风楼经过修葺后,焕然一新,谢凝一行人坐下许久,才见跑堂不紧不慢走来。
“客官,要吃些什么?”穿着白布罩衫的小二问道。
“炙猪肉、乳炊羊、玉棋子、群仙羹,五张胡饼。”谢凝答道。
“乳炊羊和玉棋子没有,换别的菜吧!”
“那便换成鸡蕈和炒蟹。”谢凝说道。
“这两样也没有!”小二脸上透着不耐烦。
六安听不下去了,“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们开的是不是酒楼?”
小二白了他一眼,“认字吗?匾额上的‘清风楼’看见没有?我们开的是酒楼,不是百宝箱,不是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怎么说话呢?”那小二说话处处带着三分挑衅,六安的火瞬间被挑了起来。
“好了!好了!今日是娘子的祭日,不要与人争执。”松萝扯着六安的衣角,安抚道,她转向跑堂,说道:“我们点的都都是菜单上有的,怎么也没有?若菜单上的菜换了,就要及时更换菜单才是啊。”
“那是掌柜的事,我只管点菜。”小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拿多少钱操多少钱的心,我都半年没发工钱了,哪有心思管菜单?”
“不想干就滚,别在这里啰嗦,开罪了客人。”一个中年男子从门帘后走来,朝着小二骂道。
“我不走!把工钱结了我马上走!”小二梗着脖子吼道,“这破地方,我还不爱呆呢!”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顶嘴!”中年男人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往小二身上招呼。
小二灵活躲闪,男人的每一棍都落在虚处,显然这种追打已经不是第一次。
中年男人将小二赶出楼外,又拿着棍子骂骂咧咧回来。
酒楼外,一个赶鸭老人坐在台阶上,将鸭笼放在一旁,从腰间掏出酒葫芦,慢慢啜饮。
“滚!滚远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弄得到处都是鸭粪,忒腌臜!”中年男人一脚踢翻鸭笼,鸭子掀翻在地,一时间‘嘎、嘎’声不绝。
“赶紧滚!”
老人忙扶起鸭笼,将跑出的鸭子捉回,对着男人弯腰道歉,“掌柜见谅,小老儿这就走。”
中年男人回到酒楼,对着谢凝变了张面孔,枯树般的面皮上笑出许多褶皱,“客官久等了,今日清明节,许多菜都被预定了,所以菜品不全。依我看,不如换成水晶肚丝和糟黄芽。”
谢凝点头,“就上这些。”
中年男人刚要进去,便被人叫住,“王保,王保,收菜了!”
谢凝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寻声看去,却是那日在大相国寺买菜时,捡烂菜叶的男人。
中年男人看到他,脸上现出一丝惊慌,走近前低声说道:“成大,不都是晚上收菜,怎么晌午就过来了?”
“王保呢?赶上清明节生意好,你不要,我就找别家了。”
“王保不在,跟我来。以后走后门,不要走厅堂里过。”
成大点头,跟着男人进去。
少刻,菜便上齐,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谢凝尝了口群仙羹,入口即化,只是这味道未免过浓了些,里面放了太多的胡椒和生姜。
六安吃一口,灌一碗茶。
“这家店盐是不要钱吗?真是咸死卖盐的。”
中年男人听到抱怨,掀帘出来,“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新来的厨子,做菜没个准头,店里的香饮子免费,客官请自取。”
六安听他这样说,给每人接来香饮,放入冰粒,就着餐饭饮下。
吃完饭,松萝结了饭钱,一行人离去。
走出酒楼,谢凝停住,“六安,找人打听清楚那个送菜的男人是谁?到他们后厨看看。”
她看向松萝,松萝会意,从钱袋中拿出两锭银子,“办事机灵点。”
苍梧斋真阔啊!
有了这两锭银子,莫说是后厨,就是后厨的蜘蛛有几条腿,他都能给数清了。
刚要抬脚上马车,却被人叫住。
“你不是说鱼片只有你吃得,我吃不得吗?我吃给你看!”
荣异从遇仙楼走出,两边随从一个端着鲷鱼片,一个拿着清酱,他举箸夹起鱼片,蘸了清酱,放入口中。
“鲜!着实鲜!”他夹起最后几片,“你会做的遇仙楼的厨子都会做,你不做的人家还会做。这天底下,还没有荣小爷吃不到的东西。去,再给小爷做一条!”
“以后小子莫要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看谢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荣异这才转身离开。
还未踏进遇仙楼的门,便听身后有人说道:“我住在朱雀门外街谢宅,每日诊五人,若要就医,可来找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傍晚,苍梧斋的内室灯火通明,谢凝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亥时准时就寝,反而将房门关得死死的。
六安领来一个陌生男子,几人在房内窃窃私语,像在密谋些什么。
下人房中,两个丫头不时朝内室张望。
“怀夕姐姐,他们在聊什么呢?”辛夷扒在窗棂前,问道。
怀夕脱下外衫,钻进被窝,“操那些闲心做什么,主子聊什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睡吧!”
“噢!”辛夷离开窗棂,回到炕上。
“你先别上炕,顺道帮我倒杯酸枣仁茶,我这几日总是睡不好。”怀夕说道。
辛夷趿着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怀夕,一杯自己喝了。
刚喝下,便觉得头脑发沉,向床边走去,倒头就睡。
“辛夷、辛夷。”
怀夕叫了两声,见无人应声,披上外衫,走到了院子,猫着腰到了内室,将耳朵贴着门框,只听到陌生男子情绪激动,似在抱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