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院里有采兰和采萍二人做事,松萝总是不放心,尤其是烧符化水喝,三人都是第一次做,一时慌做一堆。
“烧成灰了,快、快放到水里!”采兰叫道。
“不!等它烧完再放!”
那符纸才烧了一半,另一半还是好好的,松萝惟恐烧的不彻底,接过符纸,让符纸彻底烧完,才放入茶盏。
“哎呀,姑娘,你的手?”采萍看到松萝的指头烧的发黄,赶紧端来凉水,“快把手放进来。”
三人慌做一堆时,王氏带着刘妈妈并一群丫鬟婆子进来了。
“哟,烧符纸呢?不知是哪家道人的仙符,我倒是认识一个仙人,说是可起死回生,回头请来给凝哥儿看看。”王氏笑道。
三人给王氏行礼,王氏越过他们向内室走去。
松萝想过去阻拦,却被刘妈妈拦住,看到刘妈妈的眼神,她的心不由哆嗦。
“把这个屏风移走,素白屏风,看着就晦气!”王氏支使身后的婆子,“这里的帷帐都换了,沾上药味,闻着恶心。”
“大娘子,公子病着,不便挪动家具。”松萝低声说,“这是公子的屋子,要换也得公子同意。”
‘啪’,话音未落,刘妈妈已经重重抽了松萝一耳光,“你敢违逆大娘子?什么公子同意?谢家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一旁的婆子见此,押着松萝跪在地上,左右开弓,一张小脸登时红肿。
采兰、采萍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她们在太傅府当差,虽是婢子,却从无遭人打骂的经历。
“行了!行了!吵得慌。”王氏摆摆手,婆子停下,“松萝,不是我说话难听,大夫请了、道士请了,药喝了、符化了,有什么用?这都十来天了,人还是不醒,你瞧瞧,都瘦成人干了。有些事,得预备下了。”
“我也是命苦,谢家什么事不得我操心!你们想不到的我得想到、做到,不然,到时手忙脚乱,让邻里笑话。”王氏理了理鬓发,看向刘妈妈。
“把东西拿上来!”刘妈妈朝身后的丫鬟说道。
丫鬟把东西放在松萝面前,她这才看清,那是寿衣!
她们,这些恶人!
公子还没有怎样,她们已经把寿衣准备好了,这是盼着公子死呢!
她倔强抬起头,额头暴起青筋,看向王氏,“公子没有死!公子不会死!要死,也是你先死!”
“小贱人,说什么胡话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刘妈妈作势要打,被王氏喝住。
“好了!好了!”王氏倒出其不意的和善,“主子要死了,她发疯也是情有可原,把她的嘴堵上,听着心烦。”
谢凝眼瞧着是将死之人,主子死了,婢子还能活吗?
自然是忠仆殉主。
跟两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费尽心机住上苍梧斋又怎么样?
薄命之人压不住富贵!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就算能住进来,又能住几时呢?
可惜这么好的院子,死过人,多少沾了晦气,得找道家做几场法事,驱除邪祟。
“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凝哥儿。”王氏说道。
内室弥漫着药味,松萝照顾得仔细,病人身上闻不出一丝异味,王氏却总觉得这屋子透着死气。
床上的人瘦成了皮包骨,昔日玉脂般的皮肤贴在颧骨上,面如死灰。
她摸着床前的帷帐,想起谢凝回来时说的话。
“姨娘,当年我是从苍梧斋走的,回来,自然也要回到苍梧斋。”
她仿着当日的语气问道:“凝哥儿,苍梧斋住得可自在?”
这里的陈设简素,用料却是上等,仅这乌木椅子和踏床,便可以买下主院的全部家具。
“凝哥儿,不是姨娘说你,做人要知足,知足才能长乐,长乐才能安康。”王氏笑道,既是好家具,不用都扔了,有些可以留下来继续用。
“凝哥儿,你凡事总要争、总要抢,争到了、抢到了又能怎样?伤了自身,也伤了情份。”她叹道,“知足才能得安康,这就是取舍。可惜,你年纪轻,悟不到这一层。”
“姨娘说的是。”
什么声音?
王氏猛然回头。
“姨娘说的是,我记下了。”
谁?
谁在叫她‘姨娘’?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她‘姨娘’,就是那个祸害!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瞳仁漆黑如墨,像个无底深渊,要把她吞噬。
“姨娘!”谢凝又叫了一句。
不是幻听,她真的醒了。
真的醒了!
“啊……”王氏大叫一声,跑出内室。
不是说药石不灵吗?
不是说行将就木吗?
怎么醒了?
何时醒的?
她没有细想,本能朝外跑去。
她要离开这里,每次碰到她,都没有好事发生。
“回、回去!”王氏仓皇跑出,对刘妈妈等人喝道。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刘妈妈看王氏面色慌张,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进去看个病人,这是怎么了?
“回去!”
王氏不理众人,第一个跑出了苍梧斋,却不想慌乱中脚不择路,被门槛拌倒,重重摔了下去。
“大娘子!”刘妈妈赶紧上前搀扶。
王氏自己利落爬起来,顾不得一嘴的泥巴,往主院走去。
“这是见鬼了不成?”刘妈妈嘟囔道。
那可是比鬼还可怕的东西!
“松萝!”
内室传出叫声,声音似昨日那般暗哑低沉。
“公子!是公子!”
松萝顾不得身上的伤,踉跄向内室走去,采兰、采萍也跟着去。
谢凝在看到松萝那一刻,变了脸色。
“谁打的?”她问道。
“没有谁,是婢子不小心磕到的。”松萝红肿的脸上绽开笑,公子刚醒,怎可再让她为自己的事操心,“采兰,你去盛些米汤来,采萍,去做些清淡可口的小菜。公子这么久没吃东西,怕是饿坏了。”
炉子上一直热着粥,她想公子若醒来,随时可以吃上热汤。菜也选清淡易消化的,久病之人,不可吃肥甘厚重的油腻之物。
“扶我起来!”谢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