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臣妾便开始夜夜做同一个梦。梦中,臣妾看到了太子坠马的场景,也看到了陛下宠爱珍昭容,至六宫妃嫔如无物的场景。更,更看到了珍昭容勾结朝臣,借着陛下宠爱买官卖爵的场景。甚至看到了今夏两江决堤,官员盘剥太过,以至两江暴动的场景。这些场景零零散散出现在臣妾的梦中,接连四五日,让臣妾也不能安寝。”
桑月见开头这几句话,直接就让圣上震惊了。
“臣妾一开始只觉得是梦境而已,并未放在心中。且这梦境中的每一件事,说出去都太过离奇骇人了。臣妾若是说了出去,怕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觉得臣妾失心疯了。”
桑月见的脸上满是迷茫和无措。
“可是太子殿下真的出事了,从那一天开始,臣妾夜夜都无法安寝。臣妾担心,那梦中的一切都会是真的。臣妾想将这一切告诉陛下,但是看着陛下对珍昭容的宠爱,臣妾知晓,一个毫无真凭实据的梦根本不能算作什么证据。”
“所以后来,你决定闭宫不出?”
圣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他只是静静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闭宫不出并非为了躲避这一切,臣妾那几日几乎要被逼疯了。后来,臣妾去玄都宫跪祷之时,没忍住问了玄都宫的上师,若是想要化解梦兆中的场景该如何做?上师说,若是普通梦兆,直接破局便是。若是人力暂时无法改变的梦兆,便要以己之命来破局。”
轻轻笑了笑,桑月见的脸上还是圣上最熟悉的那份依赖和纯质。
“臣妾爱慕陛下,愿为陛下以性命破局。”
圣上看着她,一时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
其他便也罢了,她梦境中说两江暴动。
如今两江决堤的事才刚发生罢了,没人会预料到后头的暴动。
就连自己,也只是在心中担忧罢了。
可桑月见一个后宫妇人却敢这么直说……
三年,有人真的会用三年避宠来设这么一个局吗?
正在这时,江寅带着成安到了。
圣上直接宣了二人进来。
让成安为桑月见诊脉,同时让江寅派人去玄都宫询问上师。
不过三年而已了,玄都宫的上师还未曾换过,若当初桑月见真因梦兆之时询问过上师,她在宫中品阶不低,上师应当还有印象才是。
成安到了后,十分恭谨地隔着锦帕为桑月见搭完了脉,而后脸色十分难看纠结地跪了下来。
“陛下,昭仪娘娘如今身体十分虚弱,不光气血大亏,娘娘从脉象上看,更有寒气入体之兆,日后,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子嗣艰难?
圣上感觉仿佛场景重演了一般。
三年前紫宸殿内,成安也是如此诊脉说出了自己子嗣艰难。
在太医署这群太医口中,但凡说了子嗣艰难这四个字,便是彻底子嗣上没了指望了。
虽说自己如今已经不会再有皇嗣,可这些后妃是不知道的。
对她们来说,皇嗣便是她们在这深宫里最大的指望。
没有皇嗣傍身,他日容颜不再失了宠,日子可不会好过。
一旁的小宫婢听到御医说子嗣艰难,也是瞬间落下了泪来。
“陛下,娘娘这三年间日日跪祷祈福,即便是冬日滴水成冰之时,也不允许奴婢们在后殿她跪祷的房间内燃炭火,娘娘每次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手冷得吓人,怕这寒气就是那时候入体的!”
她那般声泪俱下,说出的每句话,都是在替自家主子委屈。
桑月见只坐在那儿,仿佛出神一般盯着自己的双手。
她不怕陛下查。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小宫婢是自己精挑细选提拔上来的。
她的病并非简单的咳症,而是胎里带来的不足,根本治不好,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她家里父母双亡,也没什么亲人在皇都了,将来被放出宫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自己给她治病,保她的性命保到了如今,在她心中,无异于是再生父母一般的存在。
所以,不用自己多说什么,她自然会为了自己的恩人,在圣上面前将这一切都详详细细说出来。
不光要说出来,还得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让陛下也为自己这三年的付出所感动。
这三年的日子不好熬。
因为要想骗过陛下,首先就要骗过自己身边的人。
否则他日谁反水咬自己一口,欺君的下场是什么她可不想知道。
所以,宫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割血抄书祈福是真的。
日日跪祷也是真的。
三年茹素更是真的。
至于所谓寒气入体不能生养,这对桑月见来说更无所谓。
她本就服下了绝子汤药,不可能会有身孕。
不如将这件事好好利用一番,为自己博取更大的利益。
毕竟,陛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用子嗣的事来做局吧。
唯一担心的,便是陛下到时召来的太医她不熟悉,将自己早就无法生育一事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