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见眸中含泪,楚楚动人。
但却仍倔强地抿着嘴,似乎不愿多解释些什么。
好似她刚刚主动承认咳疾,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太医署的太医受牵连罢了。
“爱妃,你好大的本事啊,朕记得,这几年太医署为你诊脉的太医也得有三四位了吧,居然没有一个人诊出你根本没有咳疾。爱妃在这宫里,还真是一手遮天了。还是说,有人帮你遮掩了些什么呢?”
圣上捏着桑月见下巴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她那皎净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抹红痕。
他的言语中直指陈皇后,意为陈皇后故意包庇桑月见装病。
桑月见听到这话,眸中含泪缓缓摇了摇头。
“这一切和皇后娘娘无关,更和太医署的太医无关。都是臣妾一人之过,陛下如何责罚,臣妾都认下了。”
倔强得简直让圣上头疼。
婢女实在害怕和担心,终于忍不住了,膝行上前几步,视死如归地叩首道。
“陛下,娘娘的确没有咳疾,可她并没有买通太医署,也并非皇后娘娘包庇,是这些年来诊脉之时,娘娘总让奴婢替了她的脉象。奴婢生来便有咳症,根本治不好的。之前还好,看着还算康健,可这两年越发严重了,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娘娘体恤奴婢,将奴婢从低等的洒扫宫女一路提拔了上来,更想让太医替奴婢治上一治,看能不能救了奴婢的性命。所以这些年来太医署隔着床帏诊治的,一直是奴婢的脉象,奴婢也是蒙受娘娘大恩,才能活到今日。”
圣上冷眼看着这个宫女。
她脸上的病色几乎是掩盖不住的。
一眼便能瞧出这人身患重病。
可看她的服饰,明显是一等宫女的例,身上也有一股子药味儿,显然这些日子是好好养着病的。
“你家娘娘倒真是疼惜你。只是为了你一个奴婢,居然装病避宠三年,你们当朕是傻子是吗?以你家娘娘的恩宠,求朕或者皇后一道旨意,太医署哪个太医敢不尽力医治你?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圣上不动声色道。
“陛下,娘娘是疼惜我们这些底下奴婢,可娘娘以病痛撤了玉牌,并非是为了避宠,娘娘也是为了陛下您啊!”
说完,她声泪俱下抓着桑月见的衣角。
“娘娘,您别瞒了!陛下如今都已经来长清宫了,您瞒不住了!您一腔情深,别和陛下生了误会啊!”
桑月见听到这里,眼中含着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不许卖关子!”
圣上的声音彻底低了下来,一旁的江寅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忙呵斥道。
“狗东西!快点儿说明白,昭仪娘娘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其中又有什么误会!别在这儿绕弯子。昭仪娘娘不愿说,你们做奴才的得替主子说清楚了!”
他对桑月见印象还是不错的,之前得宠之时,他还不是陛下身边的内常侍,但这位瑶昭仪待他从来都是十分恭敬有礼的。
他江寅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愿意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为这位瑶昭仪说上那么一两句好话的。
婢女啜泣一声,俯身清晰回道。
“回陛下,娘娘闭宫不出,不是为了避宠,而是为了替陛下您祈福啊!”
“三年前太子初受伤之时,娘娘不知为何,突然夜夜惊梦,醒来后也不愿同奴婢们多说些什么,但从那之后一直是郁郁寡言。直到有一日,娘娘说她准备闭宫不出为陛下和太子祈福。她说,她宁愿这一辈子都不侍寝伴驾,宁愿自己这一生都不享富贵,愿意用自己的所有的福报和前程,换来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康顺遂。”
说着,婢女抬起头,不顾尊贵礼仪,撩起了桑月见左手的袖子。
江寅忙低头避开视线。
但只是那一瞥他也看到了。
瑶昭仪的左手臂上缠满了药纱。
“娘娘这三年多来,每日都会取血为陛下和殿下抄诵《福道真经》,三年来未有一日遗漏。且为了保证自己的虔诚之心,娘娘已经茹素整整三年。陛下,您是知道的,娘娘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可这三年里,不论奴婢如何劝娘娘,她都不肯停下,娘娘如今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奴婢蒙娘娘大恩,才有幸能够活到今日。便是今日陛下不来,奴婢再过几日,也是要出长清宫找陛下说明这一切的。娘娘对陛下您的心,日月可鉴,还请陛下万万不要同娘娘生了嫌隙啊!”
啊?!
听着这小宫女的一番话,江寅敛下的眉眼间都满是诧异。
这瑶昭仪,到底是图什么呢?
圣上沉默片刻,拽着桑月见的手便往内殿走去,同时吩咐江寅。
“传太医,不,传成安来。”
桑月见被踉踉跄跄拉进了正殿中,那小宫婢也忙爬起来跟了上去。
一进正殿,圣上对那宫婢所说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正殿素朴得厉害,之前华美富贵的长清宫,如今却空荡荡的,唯有四周都燃着祈福所用的红烛灯。
圣上亲自拉起了桑月见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