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文和张泥鳅闻讯赶来的时候,车上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满仓狗腿子似地小跑过来把一条烟递到他爹手里说:“爸,这是我给你买的。”
张学文接了烟,却还寒着脸骂他说:“你真是狗窝藏不住剩饭,净乱花钱,你能跟人家汉东比吗。”
满仓怕极了他爹,献媚还被骂,他有点懵。
张汉东幸灾乐祸地嘀咕说:“活该,看你以后还贱不贱。”
张泥鳅看不惯张学文的样子说:“孩子孝敬你,你骂他做什么,这么好的烟你不要给我好了。”
张学文麻利地揣进怀里说:“我儿子孝敬我的,凭啥给你。”
张泥鳅嫉妒地说:“看看你那熊样,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明明高兴得要命,还要做出这副可恶的样子,真烦人。”
张学文马上反弹了他的攻击:“想要烟也让你儿子给你买去。”谁不知道张泥鳅的孩子今年才十一,肯定买不了。
张汉东也递给张泥鳅一条说:“叔,咱不眼红,学文叔有的,你也有。”
张泥鳅这时候却忽然翻脸了,瞪着眼骂他说:“我们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干部烟都一条条的买,我听说你在村口一发就是三四包,真是气死我了。”
张汉东马上抽回手说:“狗咬吕洞宾,你不要吗?不要拉倒。”
张泥鳅一把夺过来说:“给我了凭啥不要。”说着又转向吴氏告状说:“老婶子你也不管管这孩子,我看他以后要上天。”
他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其实很有分寸,这烟要三块钱一条,他觉得拿的烫手。
吴氏说:“你们爷们的事我不管,孩子孝敬你的你就拿着,他爹不在家,你从小就疼他,吃包烟怎么了。”
张泥鳅咧嘴笑说:“行,不枉我疼他一场。”马上对张学文得瑟说:“看见没,虽然不是自己养的,便宜儿子孝敬的更香。”
他嘴上没把门的,张汉东又跟他掰扯了一回才把烟给他。张学文笑了笑没搭理他。
张泥鳅是个人来疯,收了烟对张汉东说:“小子,我越看你越顺眼了,干脆给我当儿子吧,以后每天晚上你陪叔睡觉。”
张汉东慌得夹紧了屁股,朝地上呸了一口说:“你个老泥鳅想得怪好,看我能挣钱了,就想把我往你家拉。”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彩凤给他们倒了水,张泥鳅端起来说:“连碗都换新的了,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汉东你这小子行,”
说着喝了口水夸张地叫道:“又不是过年,你这孩子还放了这么多糖,哎,你娘也不知道管着,不会过日子呀,我以后真要好好管管你们这帮小东西才行。”
张汉东笑着说:“喝口水还那么多废话,你累不累呀。”
张学文喝了一口就把碗递给满仓,彩凤忙又递给满仓一碗说:“叔,还有呢,你自己喝吧。”
家里有外人在,彩凤和吴氏他们都不怎么说话,周金枝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个劲地傻笑。
彩凤奇怪地问说:“汉东,你怎么买这么多被子,咱家都没那么多床。”
张汉东说:“姐,这里有奶奶的一床,你放心吧,我没乱花钱。”
吴氏连忙摇头说:“我一把年纪了还盖新被子做什么,都留着给你娶媳妇。”在她心里,张汉东的婚事是头等大事,根本不管他才十六岁。
张汉东呵呵笑道:“结婚急什么,你年纪大了,才更要睡暖和些。”
张泥鳅说:“婶子,孩子说的对,你一把年纪了,还能盖几床新被子。”说完才觉得话不合适,急忙呸呸得吐。
吴氏笑着责怪他说:“这孩子,你连婶子的玩笑都开呀。”
眼见着屋里的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张汉东又说:“学文叔,泥鳅叔,今天正好碰上了,都别走了,在家吃顿大米饭。”
张泥鳅说:“有大米饭吃我肯定不走了,汉东,我再问一次,你当真不认我当爹吗,反正我是拿你当儿子的。”
张汉东对他轻蔑的呵呵两声,惹得张泥鳅挽袖子要揍人,张学文说:“泥鳅,你们爷俩感情真好。”
张汉东两人同时说:“谁愿意跟他好呀。”
见彩凤准备去做饭,张汉东拦住她说:“姐你收拾吧,今天我来做饭。”又招呼满仓说:“你来帮我把锅放好。”
听到有新锅,张泥鳅放下茶碗和张学文一起走出来,看见两口铁锅两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么贵的铁锅你一下买两口?”
铁锅在农村算大件,不仅要工业券还贵的很,不过张汉东买的肯定是议价货、更贵,村里基本家家只有一口,还都是补过的破锅。
老哥俩见张汉东干活笨手笨脚,张学文说:“汉东,这活计你做不来,还是我来吧。”
他用泥抹好锅圈,放上锅烧把火看着不冒烟了,又按照张汉东的要求垒个简单的土灶,留着炒菜,看张汉东认真刷了好几遍说:“你家只有一口锅眼,等白天的时候我来帮你重新做个灶台。”
说话的功夫,张泥鳅看见张汉东从米袋里连舀了三大碗白米,慌得拦住他说:“你给我住手,谁家像你这样过日子的,一顿都吃了以后不过了吗?”
张汉东说:“今天咱们这么多人呢,做米饭可不是得要这么多大米?”他才不顾张泥鳅的反对,硬是又放了半碗,嘱咐满仓烧火。
张泥鳅生气的说:“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乡下人该说的话吗?大米饭管饱,以前的地主家,也不敢这么过日子。”
但是紧接着,他又看见更吃惊的,
张汉东咔咔往碗里打了八个鸡蛋,说是等会要炒鸡蛋,他拦都拦不住说:“我要被你气死了,鸡蛋是拿来换油盐钱的,哪有你这样吃法?”
张汉东说:“炒个菜等会咱爷们喝一杯,你不许生气,学文叔也在呢。”
生气还没结束,他又看到张汉东,拿了一大块肉,看着得有二斤,直接切块说是要猪肉白菜炖粉条。
不想吭声了,气不过来,炖肉的香味不一会传到鼻子里,真是香啊。
每人盛了满满一碗白白的大米饭,猪肉粉条炖了一大盆,吃一口肉香到骨子里,
张泥鳅喝口烧刀子,吃口白米饭说:“舍得下东西饭菜可真香,有肉有大米饭还有鸡蛋和酒,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我长这么大,还是以前过年的时候,在地主家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