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村子还有很远,张汉东两人就看到彩凤站在路边翘首张望,忙快步走过去叫她。
彩凤接过他手里的笆斗关心地问:“来回几十里路,累坏了吧?”
亲人的关注点永远是你累不累。
满仓抢着说:“我跟他一起回来的,帮他拿了一路他怎么会累。”可是彩凤像是听不见他的话,又继续问张汉东饿不饿。
张汉东笑了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在城里吃的饱饱的。”
满仓总是想表现自己,马上跟进说:“对,大饭店里的肉丝面呢。”
彩凤呵呵笑了两声说:“快回家吧。”张汉东明白姐姐在关心面包销路问题于是主动说:“面包都卖完了,今天还多亏了满仓呢。”
彩凤这才抽空对满仓露了个笑脸说:“是吗,满仓,谢谢你帮忙。”她十九岁,满仓十七,两人岁数相近,她平时很注意跟村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保持距离。
面对漂亮的彩凤,闷骚少年居然嘴瓢:“姐,不用的”
他很羡慕小伙伴有个漂亮姐姐,两人的感情还这么好,他家大姐身材魁梧是生产队有名的铁姑娘,从不给他好脸色。
哎,人比人气死人。
张汉东摆手让他先走,满仓还不想动窝说:“我回去也没事”
张汉东说:“刚跟你说的话转眼就忘了,你出去半天家里不知道怎么担心你呢,快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说完撵鸡撵狗一样嫌弃地让他走。
满仓幽怨地说:“我家里人从来不管我”
彩凤好笑地说:“满仓才帮了你的忙,回头你就这样对他。”
张汉东毫不脸红地说:“就是没把他当外人,我才这样说话的。”
满仓听了,居然觉得张汉东说得有道理的样子,感觉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这才乐呵呵的走了。
燕子正背起小书包在等小伙伴过来,见他回来高兴地扑过来说:“哥,你回来了。”
张汉东抱住她问:“怎么这么高兴呀?”
正好走过来的小伙伴丫头解释说:“今天王老师在班上表扬她了。”
“燕子真棒,才上学老师就表扬你了。”
燕子在他怀里咯咯笑说:“王老师说我学的快呢。”才读书几天,她好像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快乐。
“学得快呀,燕子可真棒,那哥哥也要表扬你。”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个气球递过去说:“喜欢吗,拿去玩吧。”
燕子眼前一亮,接过来说:“气球,呜呜呜,哥,你真好。”这可是她人生第一件玩具呀。
张汉东摸了摸她的头说:“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嗯。”
气球才一分钱一个,说起来不贵,可张汉东也不舍得多买,只好对眼巴巴的丫头说:“对不起呀丫头,哥哥只买了一个,回头燕子跟你一起玩。”
燕子爽快地答应说:“行的。”
两人看着这对小姐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田野里,彩凤这才回过神来说:“快跟我说说,你今天进城面包好卖吗?”
张汉东不想让她操心,轻描淡写说:“好卖的很,很多人没买到呢,我决定,以后咱们每次都多做一些,让满仓跟我一起进城去卖。”
彩凤不知道做生意的艰辛,见他说的轻松也就松了口气,听说要带满仓一起做也不在意说:“我也不懂,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张汉东这才把笆斗打开,露出里面的布和棉花说:“天冷了,给咱妈和奶奶每人做件棉袄,等下次挣钱了再给你和燕子做。”
彩凤说:“咱妈的衣裳是该添置了,以后给燕子做就行了,我这么大了不用做。”
张汉东说:“你别管了,咱家人人都有,天这么冷又挣钱了,难道看着你们天天冻得哆嗦。”
一种被人关心的幸福油然而生,彩凤的眼圈又变红了,她不想让弟弟看见,扭头要出去门说:“家里白面不够了,我这就去找萍婶借去。”
张汉东叫住她说:“姐,你别急着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说:“把这些都拿上吧,总是借东西,别人会说闲话的,咱有钱了,还是花钱买吧,鸡蛋也多买一些。”
彩凤愣神片刻说:“不用给这么多,鸡蛋最多两块钱就够了,白面先不用,萍婶人好,回头再还她。”
张汉东却坚持把钱都递过去说:“这些事以后都交给你管,你看着办吧。”
彩凤却紧张地拒绝说:“这么多钱,我没管过怕管不好,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村里长大的姑娘,虽然是她在养家,可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几次钱,农村人靠工分吃饭,她和周金枝还有大黑三人,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地干活,挣下的工分年年倒欠生产队的粮食,更别提钱了。
“就这么点有什么管不好的,现在不会以后慢慢就学会了,我天天都要出去,家里的事都要你操心,买白面买鸡蛋什么的,难道都要等着我,就这么定了,以后你管钱。”
彩凤嘴巴张了张,再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她不敢管是因为觉得钱太不禁花了,嗖嗖的出去,快得太让人心慌。
上次张汉东卖石斛剩下的四块一全交给她保管,她马上还了马扎的八毛药钱,燕子的学费花了两块,手上还剩了一块三。
本来觉得这钱不算少了,能花很久,可接下来张汉东要做面包,鸡蛋和白面都要去买,这一点根本就不够看。
白面是借了萍婶家的,萍婶厚道不急着要,三十个鸡蛋却是在村里很多家凑齐的,最后的四个就没钱给。
那四个鸡蛋是银瓶这个大嘴巴女人家的。
张汉东进城走后,那女人今天到处跟人说彩凤欠她两毛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后悔了不该赊账,本来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翻脸,这女人翻脸如翻书。
彩凤这才担心地要命,就害怕中间出什么岔子,还不上银瓶的债,以后还不被她说死。
现在张汉东回来了,不仅给吴氏和周金枝置办了过冬的棉袄,居然还能剩下这么多,她立刻就要去把欠银瓶的两毛钱还给她。
省得这女人四处败坏她兄弟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