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睡熟时,梦中闪现出断断续续的片段。
傍晚时分,裴鹤淮拉着女孩回到家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冷眼看着面前还在玩人偶的女孩。
江栀意时而摸摸人偶的鼻子,时而碰碰人偶的手,发出清脆的笑声。
“过来”裴鹤淮把杯子放下。
江栀意伸手把人偶放在裴鹤淮眼前,眉眼弯弯“哥哥,你看它好像你哦。”
裴鹤淮不作回答,抿唇“明天自己想办法回家。”
江栀意一愣,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小脸十分纠结“哥哥不带我找家吗,我找不到。”
裴鹤淮揉揉太阳穴“我养不起你。”
因为一直没找到江栀意住哪,已经养着她许久了,他本就自身难保。
殊不知,十里开外的江父和江母早已急疯了。
“老爷,栀儿,栀儿她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江母双眼肿得如核桃一般,哭倒在江父怀里。
江父此时已经花白一半,满脸愁容,却依旧安慰着江母“栀儿她,会没事的。”
江父看着窗外的晴朗,那双浑浊的眼睛竟也闪着泪花。
另一边。
江栀意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上“可是,我一个人害怕,想跟哥哥一起…”
她并不知道自己对于裴鹤淮来说是一个拖油瓶。
裴鹤淮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不说话。
江栀意虽调皮,喜爱玩耍,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七岁孩童,在陌生的地方自是会害怕。
江栀意看裴鹤淮不理她,哭得更加伤心,泪珠滴滴打落在地板上,那张小脸早已哭花。
裴鹤淮叹了口气,生硬地将她抱在怀里,动作僵硬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晶莹,不自然道“别哭了。”
女孩的眼泪依旧没停,依偎在他怀中,小声抽泣,直到哭累后沉沉睡去,却还时不时抽动一下。
裴鹤淮盯着怀中粉雕玉琢的糯米团,眼底晦暗不明,随后将人儿放到床榻上。
“怎可能把你带入宫中。”他自言自语的呢喃。
天空最后一丝暗色褪尽,阳光斜照入屋中。
江栀意缓缓睁开眼睛,把手挡在眼前,刺眼的阳光这才被遮挡,心中的涩意无法言说。
婉妃命人告诉她以后不必再请安,所以吃完早膳,江栀意便在院中走着消食。
走着走着,走出了院中,走出了瑶光殿,不知不觉来到九华宫。
本想找裴鹤淮调戏一番,屋中却无人。
一个太监迎面走来,江栀意认得他,是常跟在千岁身后的人。
江栀意拉住他,打算询问千岁在哪,康安却下意识反手扯过,正打算下死手时,她惨叫一声“痛痛痛!”
康安连忙放手,一脸歉意“原来是江嫔娘娘。”
江栀意揉了揉手腕,没计较那么多“咦?你认得我?”
康安汗颜,内心:刚刚还查着呢。
面上却不显“早就听闻江嫔美貌过人,自是认得。”
江栀意一听,顿时笑了出来“哎呀,哪有,哪有,没那么夸张。”
康安明显有要事在身,擦了擦汗“娘娘可有什么事?”
她这才想起来“对对对,你可知千岁现在在哪?”
康安不解,这位娘娘与主子什么关系,他面露难色“小人恐怕不方便说。”
江栀意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裴鹤淮走到这个位子也是有很多不可言说的事情。
她略带可惜的摇头“好吧好吧,你走吧。”
康安一听,立马开溜“谢谢娘娘。”
江栀意心心念念的裴鹤淮此时正在东厂“写死亡簿”。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死了数十人,可他仍然不停手,康安来时,裴鹤淮的脸上刚好被溅上猩红,阴沉的脸上更添几分可怖。
他淡然的擦了擦脸,轻瞥一眼康安,对身后的人吩咐“解决干净。”随意把帕子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而身后求饶声不断。
裴鹤淮来到一间素雅的屋中,布局竟跟数十年前的那间小屋一模一样。
他坐在一张早已破旧不堪的椅子上,手上盘的佛珠早已换新。
康安擦了一把汗“主子,上次内斗的事情已经查明,李杭凭借自己东厂的势力引起内斗,目的就是为了让您无心再管北部的事。”
北部匈奴最近频繁挑起战争,朝廷官员纷纷要他出兵支援。
裴鹤淮面色不改“当真是自以为是。”
却迟迟没有下一句话。
康安战战兢兢“对了,主子,我已经查过那位江嫔了。”
裴鹤淮不说话,等待他的下一句。
“江萦栀,芳龄十七,京城本地人……”康安拿着一张纸,不停的念着。
裴鹤淮青筋微突,弯起两根手指重重的敲了一下康安的脑袋,脸色阴沉“说重点。”
“哎呦”康安捂着脑袋,委屈的看着裴鹤淮“可是,主子,没什么重点,她一直都生活在京城,家庭背景干净,进宫也只是偶然。”
康安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主子,我想起来了,在我来的路上,江嫔还问我您去哪了,我没答。”
康安一脸骄傲,裴鹤淮停下手中动作,沉思片刻便让他退下了。
康安回去时还依旧琢磨着主子和江嫔的关系。
江栀意从九华宫回来后,便开始不停的在屋中练习舞曲,莲儿还以为自家小姐中邪了,怎的突然变了个人。
夕阳早已落下,夜色来临,大殿中歌舞升平,美人打扮精致等候在一旁,廷中朝臣早已落座。
江栀意进宫多日,终于见到了那位皇上。
传闻果然不能全信,皇上荒淫无度是真,但长得却是仪表堂堂,一副翩翩公子的造型。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变态,江栀意默默打量着皇上,在心中腹诽。
皇上名为顾期,他此时喝醉了酒,正左拥右抱着,满嘴胡话,那些美人被他亲了个遍。
江栀意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许厌恶,把目光转向龙椅下方的位置,那是千岁的位置。
舞宴早已开始,那里却迟迟无人落座。
江栀意心中焦急,平日里喜欢的糕点竟从未动过,若他不来,自己练习多时岂不白费,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婉妃此时正小口的喝着酒,望着江栀意“怎的不开心?”
她摇摇头“无碍,只是有些烦闷。”
婉妃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喝着果酒。
台上献舞的妃子一个接一个,那曼妙的舞姿让顾期看直了眼,赏赐不停的落下。
江栀意心中郁闷,正无聊的盯着面前的葡萄,似是要定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正当她放弃打算默默离开时,大殿正中央的大门被打开。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裴鹤淮。
今日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肉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一个带绸缎的玉佩。
他缓缓从门外走来,经过江栀意时,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咱家来的晚些,没扰皇上雅兴吧”裴鹤淮玩弄着玉佩,脸上却毫无歉意。
顾期早已习惯,看了一眼裴鹤淮,便继续亲吻美人。
他也不在乎,似是丢了一件垃圾一般,把那个玉佩丢到顾期面前,仔细看看,上面的血迹早已干透。
顾期定睛一看,顿时失了兴致,用力地推开身旁的美人。
那两个人儿被吓到了,却还是二话不说的退开了。
顾期怒极了,看着裴鹤淮的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裴鹤淮倒是一脸坦然,无所畏惧的对上顾期那满是愤恨的眸子“皇上何必这般生气。”
顾期无法拿裴鹤淮怎样,看了一眼面前的果盘与佳肴,大吼一声一股脑的全扫在地,随后甩袖离去。
那玉佩的主人是顾期的心腹,顾期早就不甘于当一个无实权的皇上,便派人盯着裴鹤淮。
原本裴鹤淮还愿意陪他玩玩,但一直这般也太无聊了些,没点新意,不小心便杀了。
裴鹤淮一脸淡然的看着那片狼藉,落了座。
皇上走了,美人们也不愿再费力献舞,心中反而更加厌恶那个阉人,若不是他,自己说不定就会被皇上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