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过。
宫里来人,传旨让曹阳参与今天的朝会,且以后的每次早朝都要参与。
卯时洗漱,辰时早朝。
在这期间且不说要参与讨论家国大事、钩心斗角光是憋屎憋尿五六个小时,就没有比这更苦逼的了。
好在大周实行的是五日一朝,不然曹阳当场就反了!
当然,这只是曹阳此时苦逼的内心吐槽,他现在全靠在外带兵打仗的岳丈李振英来保障地位。
在打赏了那名太监一张银票后,曹阳换上蟒袍,骑马来到皇宫西华门外,这里矗立着一块石碑,上书:至此下马。
曹阳翻身下马,踏着夜色朝皇宫走去。
夜色里宫墙巍巍如山脉,广场空旷且有寒风呼啸不止。
一路匆匆,太和殿外出现影影绰绰,如夜色下的森林,是那些早已恭候在此的满朝文武,沉默无声。
一道略显惊讶的轻咦声从中响起。
曹阳循声看去,拱手笑了笑,道:“八弟,早。”
“五哥晨安。”曹腾拱手回礼,又看了一眼曹阳的身后,还是没能看到李振英。
此时曹宁以及其他文武大臣也都纷纷拱手行礼,算是对曹阳加入早朝队列的一种欢迎,与尊重。
曹阳一一回礼,而后站在朝会行列的最前面,与康王曹腾,宁王曹宁两位皇子齐平。
而后此间再次陷入沉默,如夜色下的森林,莫名渗人。
曹阳不知他们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今夜的风有些格外的冷应当不只是已经入了梅月的缘故。
直至朝阳破晓撒下暖暖霞光,清脆悦耳的钟磬声响起,太监嘹亮如公鸡啼鸣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皇上驾到——百官跪拜叩首!恭请圣安!”
众人有序入殿,跪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德孟端坐于龙椅之上,以俯视众生的视角环视殿内群臣,淡然说道:
“众爱卿平身。”
“谢万岁!”众人再次拜谢,而后躬身站好,微微低头,视线不得超过曹德孟的膝盖。
御台龙椅上,曹德孟微微抬手示意,身边相伴多年的刘公公便领会旨意,双手捧起一封急报,当众宣读道:
“梅月四日,西楚聚兵东进,意同北齐攻入我大周境内现已急令靖王曹园挥师守关拒敌,亟待援军与粮草。”
闻听此等急报,殿内众人不约而同的皆是心头一颤,并悄然以眼角的余光扫视左右,最后都悉数落在曹阳一人身上。
竟似是在责备曹阳没有大败北齐?
可他们也不想想,一万神策军加上凤鸣关原本的守军,也不过一万五千人,想要获胜只能智取,否则只能是坚守不出。
如果不是你们在后方各种使劲,曹阳此刻又怎会半道回来?
可众人哪理会这些?差事在你曹阳身上,没大败北齐就是你的问题。
只不过是不好明说罢了。
众人纷纷如是想着,且此事突然,都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而曹腾的心中想得更多,难道那梁红玉是与曹园打成了某种交易,借机拥兵自重?可事关国本,不应该呀。
满堂文武的心中念头频起,却始终是无一人主动站出来谋划此事。
微妙的是殿内众人皆以为自己的小心思与小表情藏得足够隐晦,可如果他们有一天能坐在御台龙椅上,便会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此时坐在御台龙椅上的曹德孟将殿内群臣的各种小表情尽收眼底,内心一笑,面上更是不露分毫,端起龙案上的杯盏,以杯盖拨动丝丝茶叶,浅浅品茗,忽然发现口腔刷干净了,这茶水也更香醇了,不觉微微一笑,扫了曹阳一眼。
曹阳却是误会了皇帝老子的意思,以为他又在点自己,于是主动站出来,拱手说道: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西楚只是虚张声势,未必会真的攻打紫阳关,所以如今我们只需做出主动应战的样子,他们必会退兵。”
曹德孟轻轻嗯了一声,便算是做了点评,继续品茗茶香,目光却是掠过不掌兵权的曹腾与曹宁,看向徐国公徐世绩。
即便是当了三十年的皇帝,曹德孟一时也无法确定这件事中具体有何猫腻,但他只需知道谁可以平定此事,那么便足够了。
此时,徐国公徐世绩感受到皇帝曹德孟的目光,主动站出队列,拱手行礼,道:
“启禀陛下,虎贲军骁勇善战,且正驻守于大周西南境。可令其西出宝瓶山,快速支援紫阳关,震退敌寇!”
且不说其它,曹德孟对他的态度明显比对曹阳等皇子要好上不少,特意在放下手中杯盏后才说道:
“军中事务,还要有劳徐国公多多筹谋了。”
徐世绩躬身拜道:“此乃老臣分内职责,必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恩。”
此事在三言两语便被曹德孟初步敲定,只待明日徐国公呈上具体的行军规划,便算是彻底敲定。
而今天徐国公商讨的这一日时间,便是朝堂各方势力角逐争夺的最佳时机。
曹德孟缓缓点头,而后眼神示意刘公公进行下一个流程。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纷纷递呈奏折,汇报丰京城内,以及大周境内其他城池的一些事务,进行商讨,并请旨遵行。
关于这些,初涉朝堂的曹阳便是一概不知了,毕竟他现如今也只有魏王这个虚职,连块封地都没有。
至于朝中党从,除了岳丈李振英与舅舅柳公明外,更是再无半个。
有些无奈,以及无趣。
但不管是哪一种,曹阳都很是谦虚与低调地站在那里,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装聋作哑,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无它,曹阳人微言轻,势力薄弱,没有资格参与隐藏在这一桩桩事务下,一条条正在商讨的政令下的利益分配。
而与之相反的,是积极主动的曹腾,屡有奏呈,连北上迎敌的粮草供应一事都有不少的建议,而且这些建议无论是翻来还是覆去,怎么看都很不错的样子。
但具体执行起来是怎样的,可就不好说了。
相较于曹腾,如今正得宠的十皇子曹宁,竟也是和曹阳一般在这略显喧嚣的朝堂上如个透明人一般乖巧站着。
不过底下自有人为他去争,比如户部尚书赵宣义,更有当朝首辅张怀信。
无它,曹宁的生母静贵妃风华正茂,最是得宠,而静贵妃又是张怀信之女,那赵宣义又曾是张怀信的门生故吏
这重重关系,或直白点说是在这重重利益的交错编织下,才有了曹宁如今日渐强盛的势头。
事关利益,太和殿内时时刻刻都在争执,却无需去听他们是如何的标榜家国天下,仁孝恩义,这些都是幌子罢了。
无论是主动揽下为北上迎敌筹备粮草的义不容辞,还是为灾民旱情而请调赈灾的悲天悯人,亦或者是某一项里里外外怎么看都是富国强民的政令奏呈
都是利益,也只有利益。
千古不变。
不变的根本在于那些曾追名逐利一生而大彻大悟的人终将死去,而那新生的、新上位的人还从未享受过名利权色,又谈何大彻大悟?
更遑论大彻大悟的又能有几人?
难矣!
耳畔吵吵闹闹,冠冕堂皇的话语不绝于耳,张口大周皇土不容外敌骄横,闭口百姓疾苦臣等于心不忍。
曹阳默默低着头,只觉得厌烦,且又因不得脱困之法,更觉厌烦,突然很想、特别想将这一切都生生撕碎。
另换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