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怕,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怕。”夏澜抿了一口红酒,摇晃起杯子,看着朱红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旋转。
苏江北挠着头皮,偏头望着夏澜:“是哪种呢?”
夏澜一笑:“江北,我仔细看过你给我的那份协议,太沉了,真的好重,重得我都拿不动,要是换作其他女人,我想她们会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书上签字,那可是多数女人几辈子都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苏江北笑了笑,没有说话,等着夏澜继续说下去。
“之所以我刚才会说曾经,是因为我知道,沈渝已经取代我,成为你心里最爱的女孩,虽然我又说以后,但我承认依旧会后悔,也会嫉妒,这很正常,不是吗?”
苏江北想点头,觉得不妥。
想否认,又觉得太虚伪,只好笑了一下。
“你爱沈渝,是真的爱,这份爱里不掺任何利用,非要说利用,顶多是利用她接近了她爸爸,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夏澜拢了一下头发,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发箍,指了指桌子上的没用过的方便筷子,苏江北起身递给她。
“所以,你会不在乎任何利益地帮她,帮她把云端控股发展到现如今的规模。”夏澜边说边将披散的头发挽成发髻,用方便筷子作发簪扎牢,继续说道:“每个人都认为你是出于爱才会这样做,这样执着,我也不否认,但我知道事实并不只是因为爱。”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苏江北放下酒杯,伸出食指抹着嘴唇。
“愧疚。”
“愧疚?”
“没错,是一直存在的愧疚,因为你知道结局,知道那个结局会对沈渝遭成怎样的伤害,你发自内心地愧疚,从一开始就在补偿,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买断沈渝对你的爱,买断你对她的愧疚。”
由于发髻挽得过于随意,有一缕头发松散下来挡在眼前,夏澜抬手将那缕头发掖在耳后,苦涩地笑了一下。
“发现那封信后,我很害怕,害怕你的隐藏,害怕联想到的一切,也以为你是为了报复,所以不愿意离开沈渝的公司,后来我才想通。”
“想通什么?”
“是我想错了,因为那个时候你很可能已经爱上沈渝,或许是不自知,又或许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毕竟我们那时还在一起,我了解你,如果不是我的主动离开,你会把对沈渝的爱一辈子都藏在心里。”
“我”
苏江北想说点什么。
或者说,他想反驳夏澜的猜测,却说不出来。
因为,夏澜说出了事实。
“江北,你不需要辩解,这无可厚非,沈渝真的很优秀,也真的喜欢你,从大学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出来,而且我家对你的不认可,也让你很反感,我能看出来,更何况我爸爸还在你的复仇名单里。”
夏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压制心里的不舒服,又像是在控制已经涌进眼里的伤感。
她真的想通了一切,而且有些猜测根本不想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比如说当初苏江北追求她,只是为了能认识沈渝,只是复仇计划的一个步骤。
这样的质问能说吗?
不能,一旦说出来,心里会更难受。
“你爱沈渝,但我不否认你还爱着我,虽然你也在利用我,但我知道,你对我的爱还是大于利用的”
“澜澜,我没有利用你,从来没有。”
苏江北急着反驳,虽然反驳得有点没底气,但他依旧不愿在夏澜的面前承认这个事实。
夏澜笑起来:“你急撒子嘛,我又埋怨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哪个没有利用?即便是爱情,不也是利用对方获取内心的愉悦嘛!”
这话听起来会令人感觉不舒服,但这就是人际交往的本质,只是这样表述会显得很现实,过于庸俗而已。
笑罢,夏澜继续说道:“所以,我不会签那份协议,不会要你的东西,就是不想让你像对沈渝那样,把我对你的感情也买断,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我,那就一直亏欠下去好了,最好能亏欠一辈子,那样我们以后就会在一起的。”
说着说着,夏澜低下头,压抑了许久的泪水也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酒杯里,融在苦涩的酒中。
苏江北喘了一口粗气,弯下腰,双肘支在大腿上,两只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几下。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望着夏澜,红着眼睛故意说道:“不要拉倒,和以前一样爱唠叨,烦死人了,那些钱就是你的,不要也得要,反正你得管着,不想管也得管,还得管好,否则以后穷到精打细算的时候,可别埋怨我没本事。”
这似乎就是一句承诺了,虽然不太明确,但应该算。
夏澜抹去眼泪,笑着点头:“不怨你,再说我也不差的,你要是真成了穷光蛋,我养你。”
能听到女人说一句“我养你”,无论处于哪种状态,都属于男人的一种骄傲。
此时,夏澜说的这句话,沈渝也说过,麦朵更是说过无数遍。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苏江北会笑,却不会有半点骄傲,因为这句话的背后是他的愧疚,即便几次都想否认这种愧疚,却始终挥之不去。
一场始料未及的雨,扰乱了骑行的浪漫,却也将两个人困在了民宿的房间里。鉴于衣裤未干,无法出门溜达,两人对饮了几杯后,索性躺在床上,反正闲着没事,也就将原本的骑行换成另一种运动。
“乖乖,我觉得我们像是在偷情,你觉得呢?”
云雨过后,夏澜枕着苏江北的胳膊,用手指不停拨弄苏江北的嘴唇,一会儿弹拨,一会捏紧,惹得苏江北几次张嘴咬她。
苏江北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装没听见。
“唉!”
夏澜轻叹一声,问道:“以前我是说我离开你之前,你有没有跟沈渝也这样过,你跟我老实说吧,我不会怪你,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资格怪你,我就是想知道,她那时是不是跟我现在是一样的感觉。”
有时候,女人的话一定要反着听。
就像此刻,如果苏江北说有,夏澜一定会恨死了。
“没有,一次都没有。”
确实没有过,苏江北没有说谎,就算后来有了那种关系,也是经过很长时间才发生,所以苏江北说得很肯定,也很诚恳。
夏澜“啪”地一巴掌拍在苏江北的胸口上,埋怨道:“就算真”
不等她说完,苏江北又急着辩解:“不是就算,是真的没有过,我可以发誓,我指灯发誓,我”
然而,“我”字刚说出口,棚顶的吸顶灯忽然应景地闪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亮度。
夏澜笑了起来:“别乱发誓,会招报应的。”
“撒子报应,老子没撒谎就不怕报应。”说着,苏江北指着吸顶灯:“你再敢给老子乱闪,老子砸了你!”
“好啦,我信你。”
夏澜再次叹气:“你就不能骗骗我吗?那样也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你连这点委屈都不愿意让沈渝受吗?”
苏江北苦笑地辩解:“不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那个时候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不是让不让谁受委屈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那好哪天要是沈渝问你呢?有没有跟我在床上你会怎么说?如果要保持原则,那就承认,你敢吗?还是跟她撒谎?”
“我”
“哈别我啦,和你开玩笑呢,我也不想听。”
这个话题说下去很无解,也与此时的气氛不融,夏澜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电视遥控器,点亮了对面墙上的电视机。
夏澜随意转了几个台,当转到湖南卫视的时候,指着电视喊道:“哎哎,是麦朵吧?我有点认不准,你快看看,是她吧?”
快节奏的生活中,大多数人很少有时间看电视,好多家庭的电视机成了家里的装饰品,夏澜就是如此,很少看电视,所以从没有看过麦朵演的影视剧,苏江北也是如此。
电视屏幕里,麦朵饰演的角色是一位年轻的女律师,正在法庭上有理有据地替受害人辩护,演得大义凛然,有模有样,与平时的散漫无羁截然不同,也看不出任何调皮的样子。
“就是她,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朵!”
苏江北跳下床,想凑近电视剧,刚迈了一步,想起还赤身裸体呢,就手便扯毯子围在腰上。
“哎!干撒子嘛!”
夏澜不干了,虽然房间只有她和苏江北,可就这样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也不像样子呀!
“哦哦,快快,过来!”
苏江北赶紧又解开毯子,两人裹在一起,像两个孩子一样坐在床尾盯着电视剧,有滋有味地看着屏幕里的麦朵。
“澜澜,你看啊,演得还可以哈?”
“嗯,挺好的,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唉,再也不是过去的小朵喽,大明星啦!”
“怎么突然感慨起来?是不是觉得人家成了大明星,你没机会了?后悔了?放心吧,只要你开口,她就会扑进你怀里的。”
“没位置啦,你看,哪里还有位置呀!”
说着,苏江北在毯子里乱摸一通,痒得夏澜扭来扭去,索性一屁股坐在苏江北的大腿上,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江北,如果真能斗倒麦明森,你要怎么面对麦朵?”
“不晓得,再说吧,其实”
话说了一半,苏江北皱起眉头,搂着夏澜将身子前探,盯向屏幕下边的实时滚动新闻。
“看什么呢?”
夏澜好奇,也将视线挪向滚动条,看到了那则新闻。
“长沙智慧园突发重大火情,消防官兵正赶赴火灾现场实施扑救,具体伤亡人数尚未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