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生死棋局,关系天下兴衰
墨林深知李伯勋的计谋,也预见了这场棋局背后所蕴藏的奥秘。然而,他竭力将思绪从这些繁杂之中抽离,因为过多的忧虑只会阻碍他的前行。
此刻,他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场棋局中夺取胜利!
他将宁远托付给穆念安,尽管穆念安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怀抱着宁远与穆青候无首的身躯,哭泣声如泣如诉。墨林明白此刻并非安慰之时,任何言语都无法平息她的哀伤,于是他选择不再打扰,与李伯勋一同踏上通往龙道的旅程。
李伯勋沉声道:“时光能抹去一切痕迹,眼前看似重要的事物,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将变得无足轻重。”
墨林反驳:“我却不敢苟同,时间同样能凝聚情感,冷漠之人或许会因岁月而变得深情,陌生的两人也可能因时间而结缘。”
李伯勋闻言微笑:“如此看来,我们皆是视野有限。但这正是世间真理的一部分,世界非黑即白,只是究竟何者正确,还需棋局来定夺。年轻人,你的阅历尚浅,待你历经沧桑,便会理解我所言非虚。你珍视的一切,终将随风消逝,而时间正是治愈一切创伤的源泉。”
墨林闻言,依旧不以为然:“我修道之人,阁下乃世外高人,我们所追求的道路本就不同。道家讲究阴阳调和,你说世界非黑即白,但我认为阴阳正是平衡黑白的象征。阁下虽半生固守此见,只能说尚未悟出道的真谛。”
一番话让跟随之的温白书和丑时生暗暗点头。
李伯勋并未动怒,反而显得谦逊:“老朽素来尊重礼数,我承认无法说服你。当然,能以口舌胜过你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你令师弟颜面尽失,连南戎州的赵辰阑都被你说得发兵,这确是你的才能,我深感佩服。但棋局之中不宜言语,观棋不语乃君子之行,棋艺的较量更在于手上的功夫。”
李伯勋的言辞滴水不漏,既保全了自己的尊严,又借生死棋局消解了墨林的口才优势,其深思熟虑可见一斑!
之后的行程,二人交谈甚少。身后二人几乎沉默不语,一时之间,漫长的龙道显得格外寂静。
这是墨林第二次攀爬龙道,但两次都承载着沉重的心事。
许多人离去,许多人再也无法回来。
龙道的尽头,勤政殿依然壮丽辉煌,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只是由于荒废已久,此刻反而透露出一丝丝哀凉的气息
踏入神秘的领域后,魁门领袖乌时生与文雅的温白书一同步入殿堂,寻得古朴的桌椅,这些曾是王座之主,幽蓝王穆蓝微的珍藏,其中一张椅子尤为壮观,龙纹雕刻在椅背上熠熠生辉,那是昔日勤政殿的王座,被乌时生巧妙地挪移而来。
墨林对此并未多言,他注视着李伯勋惬意地坐于龙椅之上,同时温白书正精心布设预先准备好的棋盘棋子。
今日天空湛蓝,阳光和煦,春天的气息弥漫四周,犹如仙境。然而面对这棋局,道士的心情却无法释怀。
李伯勋:“周道长,想来你对弈之道颇有造诣,不知棋艺如何?”
墨林:“在不周山的日子,我每日与师弟对弈十局,长达十年,未曾一败。”
李伯勋点头:“听你这么说,棋艺应当高超了。你说的那位师弟,莫非就是在凌天阁因你而陨落的那位?”
老者言语间暗藏机锋,墨林却淡然一笑:“阁下这招对我无效,别妄图扰乱我的心神。我下棋时从不分心,更何况这盘关乎天下格局的生死棋局!”
李伯勋:“那就看道长的真正实力了。”
墨林闻言微微一笑:“下棋前,还想再提醒一句,按我们之前的约定,若你胜我一子,任选天下城池摧毁,我绝不阻拦。若我反胜你一子,便彼此抵消,最后揭晓谁是真正的胜者,谁又将付出惨痛代价!”
李伯勋点头:“这不是儿戏,李某言出必行,小友确无后悔之意?”
“我岂有反悔的权利与余地?”墨林耸肩,扫视身旁的二人。
李伯勋淡笑,不再多言,执子稳稳落下首子!
开局!
尽管这是一盘决定天下兴亡的大局,但气氛却如春风拂面,宁静无波。
初见李伯勋时,墨林已准备好背水一战,设想了所有可能的最糟结局。然而,谁也没料到此人如此独特,对皇位与名利毫无兴趣,他拥有的力量是每个野心勃勃的诸侯梦寐以求的,但他却只愿与墨林以天下为赌注,静心对弈一局!
然后,两人真的只是单纯地下了一局平常的棋。
皇宫内的微风依旧清新宜人,温白书看得入迷,而粗犷的乌时生不懂这高雅之事,不久便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安然入睡。
不过,这春日的宁静并不属于对弈的二人。
无论是墨林还是李伯勋,都汗如雨下,他们倾尽全力,见招拆招。毕竟,这两人是世间最具战略智慧的存在,此刻针锋相对,旗鼓相当。每一子的落下,都需深思熟虑数个时辰,使得这场棋局变得异常缓慢。
乌时生醒来,去御膳房觅食。
饱餐后,他又回去继续睡,醒来后再去寻找食物
两人在魔法棋局中沉浸,除了偶尔进食或短暂休憩,未曾停歇。即使在用餐时,他们也一边思索着策略,一边将食物送入口中,即便疲惫至极,梦境中依旧回响着对下一步棋的冥想。
时光荏苒,一日如是,一周如是,直至一个月流逝。
一个月后的清晨,第四日破晓。
棋盘几乎布满棋子,却无人能真正捉住对方的破绽。此刻,他们已步入决定生死的紧要关头。棋盘上仅剩无几的空间,两人都没料到战斗会如此激烈,双方都不敢稍有松懈,因为下一刻,必有一方棋子陨落,胜负立判!
李伯勋擦去额头的冷汗,道:“真是畅快淋漓!年轻人,何不这样,看如今局势紧迫,我们不妨赌个大的如何?”
“怎么赌?”墨林瞥了他一眼。
李伯勋目光炯炯地凝视棋盘:“就拿整个西梁城作为赌注,你师父的绝杀封印阵,老夫略有所知。这一局棋的胜负,如果你赢了,我将既往不咎,立即离开。如果我胜,那就启动封印阵,我们与西梁城一同化为灰烬,如何?”
墨林听罢,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游戏。
“你疯了?”墨林直视他的双眸。
李伯勋的眼神深邃而坚定:“老夫说的是肺腑之言,活了这许多岁月,早已无憾。温白书和丑时生对我忠心耿耿,我言出必行。再苟活几年,不过虚度光阴,倒不如在这场豪赌中洒脱离去,也不负我狂放一生!”
“老疯子。”
面对豪情万丈的李伯勋,墨林忍不住低声抱怨,然后转向丑时生:“兄弟,跟着这家伙,真不如随我安然度过此生。”
当然,尽管抱怨,墨林在棋盘上的专注并未有丝毫动摇。
“年轻人,敢接招吗?”李伯勋继续言语挑衅。
墨林低头专注于棋局:“规则虽由你定,但你并不了解绝杀封印阵的发动关键,就算你赢,又如何?”
“谁说我无知?你的老马肉质鲜美!”李伯勋微启嘴唇。
闻言,墨林如遭雷轰!他突然忆起,昨晚的晚餐就是一盘肉,口感有些粗糙,带着一丝酸涩
青衫道士眼眶泛红,师父和师兄的离世都没让他如此悲痛。但那匹拐杖老马多次救他于水火,始终勤勤恳恳,此刻所有的哀痛与委屈涌上心头!
道士崩溃痛哭,但视线未曾离开棋盘。
泪珠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李伯勋这招直戳人心的手段,确实高明
伊伯勋:“悲痛过度可不明智,棋差一着,后果难料。况且只是一匹蕴含魔力的老驹,我汲取其内蕴含的神秘力量,赠予温堡主作为盛宴佳肴。提及那个毁灭性极强的封印阵法,其秘诀也已尽在我掌握。在这广袤的幻境中,我所欲知,无一未知!”
他口若悬河,然而墨林此刻无心聆听。
他怒火中烧,瞪着猩红的眼睛:“我要问你,是谁泄露了老驹身藏魔力的秘密?此事只有我和师尊知晓,不周山不容背叛,我师尊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傀儡!”
伊伯勋闻言依旧泰然自若,轻笑道:“周道友,你的机敏哪里去了,再好好想想吧!”
墨林心中微动,低语道:“难道……是那位率先登顶的年轻僧侣?”
伊伯勋拍案叫绝:“果然心思细腻,不过那僧侣与我无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僧侣。要说特别之处,仅是他父亲曾是一位伟大的魔法师,但现在谈论这些已经无足轻重,呵呵。”
墨林闻言惊讶,反复思考却仍一头雾水。
见他满面愁容,伊伯勋顺势做出善意之举。他轻轻剔了剔牙:“周道友,回想昨晚那顿马肉宴,你或许就能明白。”
墨林天生聪颖,经此一提,双目骤然圆睁:“难道是……守护老驹的壮汉,我的童年挚友?”
伊伯勋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此时的墨林,却感从头寒到脚底。
“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世间万物皆在你掌控之下,为何步步设局?看来我确实太过天真。”
“周道友,自谦太过谦虚,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你是挑衅我的嫉妒之心,还是专心棋局为上策。”
说完,伊伯勋落下关键一子,直指致命要害!
墨林心神动荡,面对这一棋局更加困惑不解。他一时找不到破解之道,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却仍是束手无策!
伊伯勋似乎早已预见,目光示意温白书二人,两人领命迅速离开,向不远处被炸毁屋顶的凌云阁疾行而去。
伊伯勋抖落衣袖起身:“年轻人,不必再看,所有可能我都已考虑周全。这一步棋,我是决胜的关键,你已无从反制。若你刚才专注,或许还能维持僵局,可你心神不定,错失一步,正如谚语所说,一错再错,愿赌服输,就别再怪老夫狠心了!”
墨林点头,无畏的衰老并未在他眼中留下颓唐:“李大人所言诚然,此刻我确已败北,我自认输,并非热衷争霸之人。然而我尚未迎娶大地之国的绝色佳人,亦未尝过天地间最醇美的醉酿,故而我认为,死亡尚未来临。你说的一步错,步步错,颇有道理,此言我奉还,望你慎思其意。”
李伯勋淡笑:“难道你以为还能翻盘?老朽近年来深入研习法阵秘术,葛行间的绝杀阵法令我着迷。毕竟世间诸多事务我能洞悉,但这耗费阵法大师毕生心血的绝杀大阵,依然让我心驰神往。”
他舔了舔那饱经风霜的唇。
“先前提及的马车夫,你应有所悟。你所在的不周山上的三千道藏皆源自葛行间,而他的道术源于道门禁域。我向来讲求直率,于是遍览了禁域的金书,解密绝杀大阵也就并非难事!”
他起身,目视天下:“世界本非尽善尽美,你身为修道者,超脱尘世才是正道,无须为凡俗之事烦恼。老朽素来以理服人,可惜绝杀大阵未曾启动,那就由我代葛行间完成,权当一份顺水人情。”
“你简直是个狂人!”墨林紧张地瞥了眼凌天阁,温白书与丑时生已到达阁顶,一群神秘的羽翼生物从四面八方显现,如同幽灵般飘渺不定!
目睹此景,墨林不再迟疑,大声疾呼:“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李伯勋闻言,眉峰微动:“你这话何意?”
墨林不理会,只顾呼唤宁远,却无人回应,显得有些痴愚。
“别白费力气,就算你唤来眠儿又有何用,况且眠儿并未随你我攀越龙道,我早已安排羽人护送他离开西梁城。”
李伯勋信誓旦旦地说着,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绣花战袍,立在凌天阁的废墟之巅!
正是绣花将军宁远!
“眠儿!你在做什么!我明明不让你来这儿!”李伯勋瞬间失态,昔日的从容不复存在。
“抱歉,他是你的儿子没错,但也是我的将军。我的将军心中自有公义之秤,他明白何为正确,何为错误。所以无论亲情还是爱情,最终他都会站在公正的一边,而我,就是他的公正!”
在言辞之间,墨林的眼眸闪烁着深沉的荣耀之光。
天空高处,凌霄阁屹立于破碎的遗迹之中,宁远矗立,威严无畏。
幽夜时分,丑时生和寒霜学者温白书出现在峰巅,三人形成三角对峙,气氛顿时凝固如冰。
“你真想逼我退缩吗?”李伯勋的目光锐利如刀,突然,他望向墨林的肩头,厉声质问:“你的守护兽呢?”
“它正陪在我麾下的勇士身边!”墨林笑容满面,豁达异常。
李伯勋扫视凌霄阁,果然看见宁远手中紧抱一只银白灵猫,细看正是那归去来兮的化身!
“你究竟有何意图?你何时…”李伯勋的眼角闪过一抹阴霾。
墨林嘲讽地一笑:“与你这样的老谋深算者博弈,每一步都需预见到所有可能。你以为能掌控一切,却不知我并未将赌注全押在这一局!你说佩服我的智计和手腕,却忽视了我的每一个微小动作,这就是你的破绽。你的力量强大,但也正因为你的自负,才让我找到了破绽!”
墨林说着,指向下方的龙脉之路:“实际上,在踏入龙脉之前,我就已布置了后招。我安慰穆念安的悲伤,顺带将猫交予她,并在她耳边低语,让她在将军苏醒时转述。我拖延棋局,其实是为了给我的将军恢复力量的时间,他并非天生神智,需要充足的时间来理解这一切!”